琴师(十一)
时隔几日,李持音再度来到了她记忆中,那个令她痛苦的晚宴。
面前摆放的酒水随鼓声泛起波澜,民众载歌载舞,一派祥和,却独独令她反胃。
上次婚宴上被酒烧得难忍的胃如今又在隐隐作痛。
也正是那次喝坏了胃,加之呼延骏对姜敔的极刑,李持音这些时日来胃口不佳,人也瘦削了不少。
又是一番全民应邀出席的晚宴,萧霖和穆宥亦参与其中,可二人此次却缩在楚陌身后,脸上写满了愧疚。
掐下一颗葡萄,李持音刚要拿起送入口中,就被坐在身旁的呼延骏打断,他扬起下巴向前方指了指,说:“你看,孤说话算话,留了他小命一条。”
李持音朝他下巴方向看去,却见姜敔手缠白布,颤颤巍巍地给皇亲贵胄斟酒的模样,心中难免生出一阵酸楚。
她向上看了眼星夜,随后盯住呼延骏的眸子,严肃地问了句:“他的手都被你害成那样了,你竟还让他来斟酒?你要泄愤就报复我,为何要招惹他?”
呼延骏咽下口酒,从齿间发出斯哈的声音。
接着便翘起腿来,猛地将胳膊重重搭在李持音肩上,将她拉得更近些:“怎么,心疼了?孤的大妃,竟去心疼别的男子?你叫孤颜面何存?”
李持音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呼延骏嗤笑一声,“孤不会拿他怎样,毕竟孤也不是暴君。”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孤想说,无论曾经你是否同他有私情,即日起,你便是孤的女人,几日前,他花言巧语将你掳走,孤便拔了他的指甲,往后呢,倘若你还与他私交甚密,给孤惹来风言风语,到时孤要的,可不止他几个指甲……”
“呼延骏你疯了?”李持音少见地对上呼延骏的眼眸,却充满了诘问和愤怒,“我既已回到王宫,你还想作甚?如今你已毁掉他的手,实在见不得他就将他赶回中原去,为何偏偏要如此折磨他?难不成,你就是个戏侮英才、令他前程尽毁的秽恶小人?”
不料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呼延骏,他恶狠狠地抓住李持音的手腕,冲她吼道:“少来你们中原人那套!”
“孤的确是个小人,因而你最好给我当心些,保不齐哪日孤不满意了,就拿他的项上人头开刀!”
说罢,呼延骏一把推开李持音,横眉立目地盯着姜敔,眸子里尽是捕猎者看向到手猎物的血腥气,果断杀伐。
李持音如何都想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何要做到这般地步,如此歹毒。
但与之相较,她更担心姜敔会在他手中遭到怎样非人的待遇。
在一切皆无定数之下,李持音卯足勇气向呼延骏威胁道:“我不求其他,若他平安无事,那我自会配合你,但若他有事,我便会以性命为赌。你心中清楚,若我这个中原公主死了,你们伏觉也不会有好下场。”
呼延骏斜眼瞅她一眼,蔑笑一声。
此时,姜敔正巧走到萧霖一行人跟前,他拖着病体,余光瞥向了他们三人。
楚陌微微鞠了一躬,萧霖则在对上他的眸子之时,再也克制不住,泪水决堤。
穆宥并不知那日他们被谷梁鸫带回去后发生了何事,只在当下见着姜敔手上的白布时心生疑惑。
于是,他趁姜敔走近后,小声问了句:“你的手……”
姜敔强忍伤痛,却依旧难控那双发颤的酒壶,佯装无事地回道:“被拔了指甲……”
如此血淋淋的话语从姜敔那张微启的口齿中说出,宛似一记重锤,直直捶打在萧霖和穆宥的心上。
“对不起……”萧霖呜咽道。
姜敔温和露出笑意。
至此,萧霖哭得更猛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穆宥的一片好意,到头来还叫他断送了琴师的生涯。
经此一遭,她再不敢自以为是了。
给他们斟完酒后,姜敔抱着酒壶,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去,目光始终在众宾客的桌面上扫着,但凡见着有人招呼,他便要过去。
走着走着,他最终还是来到了王室桌席前,随后,他走上阶,为李持音斟酒。
两人相视点了点头,姜敔便斜起酒壶来。
他看着美酒哆嗦地从壶嘴中淌出,而她的目光却紧随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早已泪眼婆娑。
这次婚宴,呼延骏并未叫李持音给每位来宾敬酒,因此本次宴席尚且不是以李持音的昏睡收尾。
但望着这步步为营的宫墙,李持音依旧不敢放下悬着的心。
现如今,李持音的身边人不再是呼延努,那个不屑于碰她的前任伏觉王。
取而代之的是呼延骏,一个捉摸不透的无赖。
欢歌至夜深,李持音的心却对各路王臣的恭贺之声毫无波澜,她清楚,自己根本不属于此地,她此刻的心就如一捆打湿的柴火,再燃不起任何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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