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睡觉当然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在天澜员工眼里，这和段林砚可完全搭不上边。

    这个常年加班、几乎不眠不休的工作狂，仅用了五年时间，便将当初岌岌可危的天澜打造成如今声名显赫的商业帝国。

    而至今不过26岁的段林砚，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表现出了亲近之意。

    原霜摘下眼罩，看着不断有人敲门进来递交文件、送咖啡、汇报合同事宜的公司同事，个个脚步匆匆、手忙脚乱。

    原来，当老板这么忙啊。

    她正听着研发组的成员隔着玻璃急切询问：“请问这个月垃圾袋还需要采购多少？”

    连这种小事都得段林砚亲自定夺吗？

    等人都被打发出去，原霜坐回段林砚身边。她重新戴上眼罩，眼前却仍能清晰看到段林砚的梦境。

    梦里的他比现在稚嫩许多，正坐在一群中年男人之间，耐心介绍着自己的产品方案。可那些人一个个神色敷衍，毫不在意。

    画面一转，换作其中一位中年男人与他共进晚餐。饭桌上两人原本心平气和，谈着谈着却火药味渐浓，最终不欢而散。

    境的色彩开始褪去逐渐泛白，原霜正准备将这个即将变质的梦吃掉时，段林砚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陌生女人。

    她下意识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看着画面。

    那女人站在段林砚身侧，身影朦胧，五官模糊不清，却莫名透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原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段林砚脸上。

    他正望着那位中年男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曾经锋利的光芒仿佛被一层沉重的雾气掩盖，眉眼间不再是冷静与锋锐，而是一种深藏许久的落寞与失望。

    就在这时，那模糊的女人缓缓伸出手，握住了段林砚的右手。

    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定，霎时间，梦境中的色彩重新铺展开来，一点点晕染回画面，仿佛她这个举动驱散了某种无声的寂寞。

    原霜撑着下巴，望着梦境缓缓延展，梦已经悄然走到了尽头。

    当段林砚睁开眼的那一刻，原霜却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总觉得，自己刚刚偷窥了某些不该看的秘密。

    “咳咳，做美梦了吗？”

    原霜撑在沙发旁，半弯着身子望着刚醒来的段林砚，嘴角含着点调侃的笑意。

    段林砚摘下眼罩，神情微敛：“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吃掉这个梦？”

    “我正准备吃的时候，它就突然变成美梦了呀。”

    原霜一边挠头一边理直气壮，“我可是严格按照颜色判定来工作的。”

    段林砚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中带着一丝情绪波动：“可梦境最开始的画面，并不算好看。”

    “但后来出现了个漂亮姑娘嘛，就变彩色啦。”她眨了眨眼，仿佛完全不明白他的情绪从何而来。

    “你出去吧，”段林砚重新戴上眼罩，声音略显冷淡，“程序还得再调一调。”

    “你这是害羞啦？”原霜顿时来了兴致，蹲下来靠近他，语气轻快，“那个姑娘，是你喜欢的人？我可以帮你找找她的梦境。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段林砚动作一顿，眉头轻轻皱起。

    “这不关你的事。”

    “可我真的能看见……”

    原霜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噎住了。

    她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他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私人情分，自己是不是太随便了点？就算一直吃他的梦，也不代表能随意评头论足他的过去。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段林砚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你作为神兽，看了梦就算了，还拿出来八卦，你觉得合适吗？”

    原霜皱眉，语气不自觉也带上了火气：“你梦里明明……”

    “原霜。”

    他忽然出声，语气冰凉中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你提醒了我，重视梦境隐私这件事了。我会研发一道专属的隐私屏障。”

    原霜怔住了。

    “……专门针对我？”

    “针对你。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原霜憋了半天，对着段林砚大声：“你真失礼！”

    “你也不曾与其他人类有交集，不是吗”

    原霜呼吸一瞬间的停滞，这的确。

    是第一次她与梦境的拥有者有了联系。

    “所以，我和你……算是，成为朋友了？”

    原霜试探着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梦里的雪。

    她想起艾琳，想起天澜的其他人。其实她知道的远比他们以为的多，那些深夜的焦虑、清晨的坚持，连他们的父母或许都未曾真正了解，而都被她看见了。

    “其实，被我看到了……也没什么的。”她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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