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博陵
两日后,华阴客院。
晨雾未散,青石板上凝着夜露,衬得李绰时靛蓝衣袍愈发暗沉。他立于院中,亲自为众人送行,眉宇间的疲惫尚未褪尽,却仍强撑着世家公子的从容。
陆氏兄妹率先告辞。陆清琅玉冠束发,苍白面容在晨光中更显冷寂,面对李绰时奉上的践行之礼,他只是淡淡一瞥,眸中无波无澜。
陆璃推着兄长轮椅,唇角含笑,朝众人微微颔首:“李氏家事,我们自不会多言。”顿了顿,她目光在李绰时脸上轻轻一掠,“至于礼……就不必了。”语气温雅,却字字疏离,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接着是阮镜容。李仲达虽已明言不再纵容子弟为难濯锦宫,但世家积怨岂是一朝可解?虽休养了两日,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被夏荨搀扶着上了马车。
车帘即将落下时,颜寂突然一个纵身跃上马车。
见此,江暨暗自松的一口气。然而,片刻后,颜寂又轻巧地跳了下来,红衣翻飞间,朝车内扬声笑道:“容姐,百花门的订单可别忘了!”
车帘内传来夏荨一声鄙夷的轻嗤,随即马蹄声渐远。
江暨暗自腹诽,实在不能理解颜寂为何不随两位美人同行,却见对方已经踱到自己身侧。晨风拂过,那袭红衣猎猎飞扬,衬得他眉眼如画,可那双含笑的眸子却无端让江暨想起盯上猎物的赤狐。
“你跟着我们作甚?”江暨头疼不已。这两日他被这人烦得够呛,颜寂变着法子打探他把鎏金残片给了谁。
颜寂屈指弹了下少年额心,笑得恣意:“气运之子横空出世,颜某自然要沾沾光……”
他话未说完,马车上的齐稚远已冷声打断:“启程。”
江暨垂头丧气,慢吞吞地爬上马车。现在他的身后背负着两把宝剑——一把“绝色”,另一把则是新得的“舆歌”,他虽没用鎏金残片锻造剑鞘,但李绰时还是为其锻造了一柄新的剑鞘。
江尘光见状,温和一笑,对执鞭的菱纱道:“菱纱姑娘,今日驾车之事就交给我和师弟吧。”
回程不似来时匆忙,几人每至一处城镇便会停歇闲逛。
一路走来,江暨的包裹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每至一处,他必定溜进书肆搜罗话本,连路边摊贩兜卖的野史杂谈也不放过。
颜寂抱臂倚在客栈的栏杆上,看他兴冲冲捧回一摞新书,忍不住嗤笑:“小鬼,你这爱好——啧,还不如去我们江陵听曲儿。”
江暨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手中书册:“萝卜白菜可有所爱。这些可是民间百态,你们百花门的曲儿虽雅,可惜门槛太高,我这个俗人就爱这些庸俗之物。”
“哦?”颜寂眯起眼,嗤道,“那你可知,你手里这些‘俗物’,十有八九都出自百花门?”
“什么?!”江暨手一抖,刚买的《仙门轶闻录》啪嗒掉在地上。
颜寂弯腰拾起书册,修长手指在书角的绫绢上抚过:“瞧见没?这织锦上的花鸟暗纹,正是我百花门的标记。”
江暨瞠目结舌,急忙翻检手中话本。果然,大多书角的绫绢上都隐现着同样的花鸟纹样,只是先前未曾留意。
“原来这些话本……全是你们百花门的手笔?”江暨喃喃自语。一个疑惑不禁浮现心头:那是不是说,百花门也曾在“陈留婚闹”上推波助澜过?
他神情复杂的看向颜寂。
颜寂挑花眼一瞥,淡淡道,“岂止话本。‘世家公子榜’、‘神兵谱’、甚至各派秘史……全是百花门的内务。”
江暨恍然大悟。原来他就好奇,是谁在收集整理发布这些仙门信息,只是没想到会是百花门。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风月场所本就是信息贩卖地,太多这样设定。
“咦?!”江暨神情古怪地看着颜寂,“榜单既是你们百花门拟定,为何你只排‘世家公子榜’第二?”
颜寂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直把江暨看的心里发毛,他立即拿起手中书册,笑道,“这绫绢可是濯锦宫的织锦?”
“自然。”颜寂神色稍霁,漫不经心道:“天下织锦无人能及濯锦宫,我百花门所出,自会用最好的。”
江暨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魄力。”颜寂的笑容瞬间明媚起来,一把揽过江暨,“走,颜某请你吃美食!”
“等等!”江暨被半拖着走出客房,急道,“我师尊和师兄呢?”
“你这迟钝劲儿,莫非真是神器择主的标准?”颜寂摇头叹息,“他们早在雅间等着了。”
马车辘辘前行,江暨翻着《仙门轶闻录》,虽知这些话本大多出自百花门,但这些读物还是赶路好伴侣。
颜寂坐在他的对面,正准备再给江暨讲讲百花门编纂话本的内幕,道路的尽头忽地传来一阵清脆的马铃声。
一辆金漆雕花的华贵马车缓缓驶来,车檐四角悬着银铃,随风轻响。车前站着一位白须老者,身着素色长衫,面容肃穆,双手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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