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的青春
    九月的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斜斜地洒在实验中学的梧桐道上。

    苏怀霜缩在校服宽大的衣领里，帆布鞋碾过满地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书包侧袋的毛绒小鸟挂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褪色的绒毛在风里微微战栗，像是要抖落满身的不安。

    校门口的电子屏闪烁着欢迎新生的标语，苏怀霜却觉得那些跳动的荧光字都带着刺。

    她数着地砖缝隙里的青苔，一步一步往教学楼挪，直到上课铃像利刃划破空气，才小跑着冲进教室。

    “叮——”

    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

    全班的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她身上，苏怀霜感觉喉咙发紧，手心沁出的汗洇湿了书包带。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苏怀霜，坐最后一排吧。”

    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像座孤岛。

    苏怀霜把课本一本本码整齐，粉色的卡通书签不小心掉在地上。前排的林雨薇弯腰帮她捡起，发梢扫过她手背，带着草莓护手霜的甜香

    “好可爱的书签！”

    这句话却让苏怀霜的耳朵瞬间发烫，她慌乱道谢时，瞥见林雨薇手腕上亮晶晶的手链，折射出七彩的光。光芒揉碎了散进苏怀霜的瞳孔，苏怀霜却只是急忙收回了眼。

    ……

    晨读声渐起，苏怀霜翻开语文课本，目光却落在窗外。

    操场边的玉兰花树光秃秃的，枝桠间藏着个废弃的纸飞机。她想起昨晚熬夜背的古诗词，此刻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串不到一起。

    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她伸手去掸，却听见前排传来压抑的笑声，苏怀霜像往常一样无视，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的格格不入，无论怎样，他们的笑声好像都与她无关。

    前排的林雨薇突然回了回头，她笑着指了指苏怀霜的校服袖口，很自然的说：“好努力呀怀霜。”

    听到这个名称，苏怀霜愣了愣。又抬头看她，她说话时，苏怀霜能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虎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原来自己的校服袖口沾着块没洗干净的墨渍。

    苏怀霜把袖口掖了掖，好像要藏住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又想到刚才压抑的笑声，苏怀霜急急忙忙的寻向前桌，林雨薇早就转过身去和前桌的朋友笑闹了。

    …………

    数学课是最漫长的煎熬。苏怀霜盯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感觉那些字母都在跳舞。

    同桌的草稿纸铺满了篮球明星的涂鸦，而她的本子上只有零星的解题步骤，墨迹被反复涂改得模糊不清。

    “苏怀霜，这道题你来回答。”

    老师的声音像惊雷。她猛地站起，膝盖撞得课桌发出声响，全班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喉头像卡着团棉花，她结结巴巴说了两句，好像听见哪里传来窃笑。坐下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课间十分钟比上课还难熬。女生们三两成群地聚在走廊，分享新追的偶像和好看的文具。

    苏怀霜抱着保温杯去接水，听见洗手台前传来对话

    “听说三班那个转学生超帅的！”

    “真的吗？改天去看看！”

    她低头盯着水面自己的倒影，把刘海往下压了压，遮住不够整齐的眉毛。

    午餐时间，食堂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苏怀霜站在队伍末尾，看着前面的同学熟练地和打菜阿姨说笑。“阿姨，多给点肉呗！”“就你嘴甜！”

    轮到她时，声音小得像蚊子：“一份清炒时蔬，半份米饭。”餐盘里的青菜蔫头耷脑，倒映出她泛着油光的脸。她抱着餐盘在角落里坐下，隔壁桌的男生正激烈讨论着游戏，笑声一波接一波，却像隔着层毛玻璃，怎么也传不到她这里。

    午休时，苏怀霜躲进图书馆的角落。这里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她抽出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整齐的光影，她数着那些光条，从1数到100，又从100数回1。直到管理员提醒要关门，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把没看完的书轻轻放回原位。

    体育课是场噩梦。八百米测试时，苏怀霜落在队伍最后。跑道上的橡胶味混着汗水钻进鼻腔，她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前面的女生们边跑边说笑，马尾辫在阳光下晃成金色的波浪。

    而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慢了下来，直到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跑道上挣扎。

    冲过终点时，体育老师记完成绩就走了，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感觉自己像被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

    放学铃声响起，苏怀霜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

    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公告栏时，她瞥见下周作文比赛的通知

    “一等奖获得者将代表学校参赛”的字样刺得眼睛发疼。手指在衣角揪出褶皱，最终还是低着头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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