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畔的相遇
    巴黎市政厅的招标会议室里，江禾紧了紧身上的灰色羊绒大衣，临近圣诞的巴黎气温已经降到个位数，更何况是在这座十九世纪建筑里，空调系统老旧得像是拿破仑三世时期的遗物。

    "下一位，时序先生。"秘书用带着浓重法语口音的英语宣布。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皮衣的亚裔青年大步走进来，栗色卷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一个小揪，右耳上的银质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随手将一个建筑模型扔在会议桌上，模型发出危险的咯吱声。

    "Bonjour, ssieurs-das."他用法语问候，却在最后一个词故意加上阴阳性错误，嘴角挂着挑衅的笑，"或者你们更喜欢英语？毕竟这是场''''国际''''招标。"

    江禾的指尖在会议桌下微微收紧。作为评审委员会中最年轻的成员，也是唯一的亚裔代表，他太熟悉这种隐晦的种族歧视了。

    "请开始你的陈述，Mr.Shi。"江禾用完美的法语回击，特别强调了正确的主谓配合。

    名叫时序的设计师挑了挑眉，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江禾身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让江禾联想到卢森堡公园里那些冬天晒太阳的野猫——慵懒，却随时可能亮出爪子。

    "有趣。"时序切换成流利的中文，"没想到评审团里还有会说人话的。"

    委员会主席杜邦先生困惑地左右张望。江禾保持着职业微笑，用英语解释："这位候选人在夸赞市政厅的建筑风格。"

    时序嗤笑一声，打开了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组极具冲击力的图像——一座玻璃与钢铁构成的建筑群，像水晶般折射着巴黎的天空。

    "我的方案很简单：拆掉市政厅后面那排丑陋的办公楼，建这个。"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杜邦先生涨红了脸："那是历史建筑！"

    "1948年加盖的混凝土盒子算什么历史？"时序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巴黎之所以是巴黎，就是因为每个时代的人都敢于打破常规。"他指向圣母院，"哥特式"，卢浮宫金字塔，"现代主义"，最后指向自己的设计，"而现在，是未来。"

    江禾注意到时序手腕内侧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纹身——"X.S"，像是某种签名。这种自恋程度倒是符合他对自由设计师的刻板印象。

    "预算呢？"江禾冷静地提问。

    时序眨了眨眼："艺术不需要预算。"

    "但市政厅需要。"江禾翻开面前的资料，"你的方案比预算高出470%，而且违反了至少三条城市规划条例。"

    "条例是用来打破的。"时序从皮衣口袋掏出一支烟，在杜邦先生惊恐的眼神中又塞了回去，"毕加索说过，规矩是给平庸者准备的牢笼。"

    江禾合上文件夹："而商业是给梦想家准备的冷水澡。"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几乎迸出火花。

    会议结束后，江禾站在市政厅的台阶上给助理打电话，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烟草味。时序不知何时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江氏集团的掌门人，"时序吐出一个烟圈，"难怪说话像财务报表成精。"

    江禾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望着时序，依旧是黑色的皮衣，但是脖子上多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给人添了几分温柔。

    “你的设计才华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

    "哦？"时序凑近一步，他身上有股松节油和薄荷混杂的气息，"那应该浪费在什么上？给有钱人设计更大的金笼子？"

    江禾后退半步，整理袖口："至少我知道怎么把设计变成现实，而不只是纸上谈兵。"

    时序突然大笑起来，引得几个路人侧目："知道吗？你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像蒙马特那些卖画的骗子。"他弹掉烟灰，"不过至少他们还会笑。"

    江禾转身要走，时序却叫住他："嘿，如果你真想见识''''纸上谈兵''''，明晚八点，我的工作室有个小展览。"他塞给江禾一张名片，"别担心，我会准备些你能看懂的柱状图。"

    名片上只有一个地址——圣日耳曼大道旁的一条小巷，和烫金的"X.S Atelier"字样。

    江禾回到位于玛莱区的公寓时，天已经黑了。他的管家路易斯神色慌张地迎上来："先生，您父亲的老宅出了点状况..."

    十分钟后，江禾站在父亲生前居住的公寓里，脸色阴沉。整个书房被翻得底朝天，但奇怪的是，贵重物品一样没少。

    "只丢了这个。"路易斯指着墙上一个空相框，里面原本放着一枚建筑协会的徽章。

    江禾皱眉："那东西不值钱。"

    "警察说..."路易斯吞吞吐吐地递过一个证物袋，"他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透明袋子里是一张烫金名片——X.S Atel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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