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的回忆
    在监狱那面破碎的镜子前，苏北秋想起了一些事情。

    记忆里，孤儿院总是下雨。

    孤儿院的大门是两块生锈的铁栅栏。

    透过那些锈色的竖线往外看，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和望不到边的大山。

    院里设施简陋，只有两栋低矮的平顶房，墙面上除了大片的裂痕和碎漆块之外，还有孩子们玩闹时候用石头刻上去的画。

    “十九！你又发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咧着他那缺门牙的大嘴说到。

    苏北秋的头顶还不是狐狸耳朵的时候，他们都叫她十九。院里的小孩没有家人，自然也就没有名字，院长按来到孤儿院的顺序为孩子们起名。

    十九，就是第十九个来到孤儿院的小孩。

    孤儿院里，十九最喜欢于唐老师。

    当然，她也不理解喜欢的含义，只是单纯地习惯和老师亲近。她认为于老师是天使，天使的嗓音总是轻柔，歌声动听，她会教给自己许多从来没听说过的知识，还会偷偷给吃不上饭的自己塞一些小零食。

    有天十九趴在一楼的窗台上，看着于老师在里面上声乐课，老师在里面唱，她就在面面跟着哼。课后，于老师靠在窗前看书，十九还趴在那，她问老师：“这是什么书？”

    于老师摸了摸十九的头，柔声说：“这是一本童话故事书《灰姑娘》”

    “嗷？”十九不解地歪过头。

    “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女孩主动去打破现状，勇敢追爱的事。”

    “爱是什么？”

    “你长大就会知道了。”

    十九喜欢看故事书，她就问是不是看完这些故事书就算长大？见于唐摇头，她又问，是不是长得和老师一样高就算长大？

    于唐笑着说：“那你岂不是马上就要长大啦！”

    十九想啊，确实，她现在已经到老师的胸口啦，再多吃一点，一定能长得更高的。

    人啊，总是喜欢盼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十九不算调皮，大部分她都喜欢缩在一个角落，静静地听从院里的安排。

    她偶尔会打架，不过多数都是在对方先动手之后，她才还手。她个儿不高，力气也小，可是院里的小孩基本都不敢和她打架，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十九每次下手，都有一种要致人于死地的感觉。

    于唐见过十九打架，那是像猫一样的灵活，每一步行动都是迅捷，出其不意，防不胜防的。

    于唐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同伴，十九抬着木讷的脸，问：“什么是同伴？”

    那群欺负她的人吗？

    直到认识了晓晓，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笨笨的小女孩，总是姐姐，姐姐的喊她。她才意识到人这一生是没办法自己度过的，那样的日子苦闷又无聊，会把自己养成一个没有人情味儿的机器人。

    十□□着于唐老师的样子，给抢不到饭的晓晓带了零食，换到了晓晓的一个拥抱。

    也许是那刹那间的暖意让十九贪恋，她越来越习惯照顾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也正是如此，在孤儿院被人持枪劫持的时候，在那群人把其他孩子绑上车的时候，她本能地把晓晓护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开。

    十九再次睁眼，是在一间满是医疗酒精味的铁皮房子里。

    自己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

    今天应该是最普通不过的日子，唯一有区别的便是孤儿院的电线被倒下的树枝压断了，院里没电，孩子们都聚在厨房里，于老师点燃了灶台供孩子们取暖。

    十九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她左手捧着书，右手搂着晓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透过厨房的窗向外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小院门口。雨越下越大，老花镜片上的雾气都凝结成水珠。

    老人就在那站着，半个时辰后，一个年轻女人，也穿着白大褂，举着伞跑到老人身边，小声说：“院长，进去里面等吧。”

    见老人无动于衷，女人接着说：“外面太冷了，厨房烧了火，孩子们都在那等你呢。”

    听到孩子，这个被叫做“院长”的老人才动了动眉毛，说到：“再等一会，刚刚小于打电话问过了，电线维修的马上就到了。”

    说到这，老人叹了口气：“唉，这暴雨下的，山路不好走啊。”

    “是啊，往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女人跟着说到。

    女人陪着院长站了一会儿，就被打发回去照顾孩子，只留下院长一个人站在原地。

    又过了十分钟，一个头戴塑料袋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向老人跑来，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

    塑料袋并没有多少防水作用，女孩跑到一半就被淋湿了半截，院长急忙过去让女孩躲在伞下，看着女孩被雨淋湿的小脸，他故作生气问：“怎么不和于老师他们在一起？外面很冷，会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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