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府内院,月色铺照进来,竟显得那一排守夜灯笼愈发地黯淡。
苏见雪翻过院墙时,扯动到左肩上的烙伤。伤痛发到极致,就像随身携带了一般习以为常,有了这刺进血肉里的疼,反倒还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她迅速由院墙折转到林诀月的书房外,戳破窗纸朝里探看,一片晦暗不明。
苏见雪皱眉。她常年不在京城,只听闻赤炎营办事神出鬼没,不留痕迹,如今送折子应该也是如此,悄无声息将物件送达即可。
既如此,她无声推开窗,翻身而入,靴底刚沾地,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林诀月伏在案上,蜷成一团沉睡的黑影。案头堆满书本,烛火已经燃尽,苏见雪看不清她面容如何,只隐约觉得应该是带着几分倦色。
苏见雪放轻脚步走近,正要去看林诀月把手按在了哪里。
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心口森然大惊,苏见雪猛一把扣住林诀月手腕,在将醒之人准备张口呼叫之际,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
林诀月眼底寒光骤现,曲肘顶向苏见雪腹部,苏见雪吃痛急喘,却仍不松手,两人在案前挣动着,撞翻了烛台,只听啪的一声,砸响了寂静的夜。
“别出声。”苏见雪不想惹来惊动,压低嗓音,掌心传来林诀月温热急促的呼吸。
黑暗和死寂中,林诀月挣扎的动作渐停,苏见雪刚想松手,掌下的人却突然从衣襟里抽出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手腕翻转,狠狠捅进她的腰侧——
苏见雪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剧痛就如同被烙铁二次贯穿,整个身体都因此而痉挛起来,连带着捂住林诀月口鼻的手都懈了点力。
熟悉的腥气在两人之间蔓延,苏见雪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正顺着刀柄,流到林诀月手上。
直到林诀月在收刀之时,手指无意触碰到了一副青铜腰牌。
“赤炎营?”林诀月声音里带着几分诧异。
苏见雪趁机退开,捂着腰侧的伤口冷笑道:“林学士好刀法。”
说着她低头去验看伤势,夜色如墨,看不真切。但腰腹间翻卷的皮肉和汩汩涌出的热血都在狂烈地沸腾与叫嚣,这一刀,可比文渊阁那些酸腐文章带劲多了。
“呵。”林诀月站起身,扶起烛台并引火点亮,烛光熹微,映出她一张执拗偏狂的清高之相,“既是赤炎营影卫前来查办,来我们林府走正门入便是了,何必做此偷鸡摸狗之派?”
“正门?”苏见雪不知赤炎营如今权势竟如此大了,但还硬是要说,“就怕林府的狗到处叫嚷。”
林诀月举起烛台凑近,盯着她腰间的伤,发现血迹已经将夜行衣浸透。
看罢,林诀月转身从箱柜中取出一只青瓷药瓶,递上去:“金疮药。”
苏见雪没接,只是将折子甩在案上:“户部弹劾你的抄本。”
林诀月看都不看,指尖轻点案上另一份奏折,哼笑道:“真货在此,我已有了,假货就不必了。”
苏见雪的瞳孔骤然紧缩——那赫然是盖着户部大印的原件。
“本官的事,不劳烦赤炎营多此一举,”烛光映着林诀月冷清的脸,那双眉眼里尽是些要逼人服软的孤高自傲,“楚无晦若真有闲心,不如管好他手下的野犬。”
苏见雪忍住愤意,捏紧指节,定定地瞪着眼前的人。
这人好大的官威——她内心如此想道。
虽厌恶这等虚伪作态,苏见雪表面上却也尽量隐忍不发地说道:“楚大人行事,还轮不到一个被礼部盯上的侍讲来指手画脚。”
林诀月拂袖扫去溅到案台上的血滴,连个正眼都不屑给:“本官的处境亦无需旁人多提。倒是你,”她停顿许久,终于抬眼,“血再这么流下去,怕是要爬着回赤炎营了。”
苏见雪转身欲走,余光却在瞥见案角摆放着的一碟杏仁酥时,愣了一愣。
“怎么,”林诀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挑眉道,“现今赤炎营行事,竟还要贪图口腹之欲?”
苏见雪二话不说,抄起整碟杏仁酥塞进怀里。
“抵你这一刀的。”她纵身跃出窗外,腰间的血滴在窗棂上。
林府旁的槐树上,殷咎正蹲在枝桠间,看见苏见雪从窗户里翻出来,那一身煞气跟这黑夜相融得正好,便以为她首次执行任务完成,他就没怎么再当回事儿,松垮垮地打了个哈欠。
可当苏见雪飞速跑过两条街后,殷咎眯起了眼。
她的步子变沉了。
每一次落脚都比往常慢了半分,左手始终按着右腹,指缝间有血渗出来,在青石板上滴成断续的红线。更反常的是,她没往玄冥司的方向去,反而折向了城西的罪奴寺。
殷咎打了声响指,暗处立刻闪出两名影卫。
“拦下,”他比了个手势,“直接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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