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词与星轨
    事情发生在一个起雾的清晨。

    叶挽的电脑屏幕亮起一封邮件，来自客户总监：【很遗憾，贵司提交的设计与星熠广告昨日发布的方案高度雷同。】附件里并排陈列着两张图——左边是叶挽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包装设计，右边是对家公司的“原创作品”，连配色误差都不超过5%。叶挽的咖啡杯砸在地毯上，褐色的污渍像幅抽象画般洇开。

    “这不可能！”苏畅抓起平板，指甲在玻璃屏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衬衫袖口还沾着昨天熬夜留下的墨水渍，领带歪斜得像条脱水的鱼。

    任睿沉默地接过设备，放大图片右下角——那里本该有叶挽的电子签名，此刻却被替换成陌生的花体字母。窗外，一只白鸽撞上玻璃幕墙，羽毛簌簌飘落。

    设计部的打印机疯了似的吐纸。叶挽把源文件的时间戳、图层修改记录全部打印出来，雪白的纸张铺满整个会议室长桌。任睿的指尖划过某页PSD记录——5月1日03:27，叶挽的电子签名像一道小小的伤痕，嵌在数据流末尾。

    “还差决定性证据。”任睿抬头，玻璃幕墙外暮色四合，城市开始亮起病态的霓虹。

    苏畅突然冲出去，抱回一叠沾着咖啡渍的草图：“上个月脑暴会的废稿！”最上面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叶挽的签名旁边还有苏畅幼稚的涂鸦：一个歪歪扭扭的星星，标注着“不如加流星元素？”

    墨迹在紫外线灯下显出淡淡的荧光——那是任睿坚持要用的防伪彩墨。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显示器蓝光。任睿推开总经理室的门，看见苏畅蜷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张老照片。照片里穿中学校服的男孩站在领奖台上，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连嘴角都没牵动半分。

    “十二岁机器人比赛一等奖。”苏畅把照片按在胸口，“我爸说‘这种小打小闹有什么用’。”他的笑声像碎玻璃扎进地毯，“现在公司要被告抄袭……他肯定在等着看笑话……”

    任睿蹲下来，不语，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证会那天阳光刺眼。

    叶挽站在证人席，投影仪将她的设计过程投在法庭墙壁上——从第一版草图的潦草线条，到最终渲染图的光影细节。旁听席最后一排，实习生小林缩在阴影里，指甲在星熠的工作证上抠出月牙形的痕迹。

    休庭间隙，苏畅的手机亮起。来电显示“爸爸”二字像两把匕首。

    “……嗯，在法院……不是我的错！……”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成一句“知道了”。挂断后，他盯着证物袋里的草图原件，墨迹在紫外线灯下泛出防伪荧光。

    任睿递过领带夹：“你爸？”

    “他说……”苏畅突然笑了，眼角泛起水光，“‘终于学会用防伪墨水了’。”

    当法官查看防伪墨水的鉴定报告时，苏畅突然抓住任睿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疯狂跳动。任睿没有抽回手，直到法槌落下，直到那只迷路的白鸽又飞回来，停在法院金色的门把手上。

    胜诉那晚，全公司挤在顶楼看流星雨。

    叶挽指着天空喊“快许愿”，同事们吵吵嚷嚷地举起啤酒罐。苏畅偷偷望向任睿，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镜片上倒映着银河与霓虹。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够格当老板。”苏畅碰了碰任睿的酒杯，“但每次想放弃的时候……”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老照片，“就想起我爸说‘你根本不懂设计’的样子，我就还是不甘心。”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任睿的袖口蹭过苏畅的手背，留下很淡的体温。

    “现在你懂了。”任睿轻声说。楼顶的玻璃围栏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远处广告牌的光污染将星光冲得很淡，却让那点触碰的倒影格外清晰。
青霞阅读阅读网址：https://m.qingxiarea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