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心惑(下)
所谓「血泉」,乃帝鸠仿神界「澄心池」所造。
澄心池传说是诸神用以汲取人间供奉的所在,众多天神最初也是在此诞生。
而帝鸠所造血泉,虽远不及澄心池般神通,但也能吸纳众生哀苦、恶念及怨恨,以孕化魔物。
帝鸠从这些魔物中挑选小部分,揉入自身的血和魔气,然后以那些被掳来的孩童作为容器,犹如夺舍般,让魔魂取代孩童的魂识,制出一种可供它差使的傀儡,并将其命名为「残生种」。
随后巧作安排,谱演几出“魔族残杀孩童但被修士及时制止”的戏码,把残生种们塑造成“资质出众却因凄惨际遇而不慎魔气入体”的可怜孤子,让救下它们的修士领其拜入仙门。
“莫子占”便是其中一个成品。
他站在河岸边,凝神望着冰面倒映出的这张皮囊,好一会,才抬起手,画出一道凝水符,从冰纹裂面偷出水汽凝于掌心,化作一根细长的冰棱。
随后食指微勾,冰棱凭空打了个旋,抵在后脖左侧。
“轸。”
随着这一字单音,冰棱尖端霎时破开了他的后脖皮肉,在其上盲刻出「朱雀七宿」图阵。
血珠从白皙的皮表渗出,浸入冰棱,点染出霞红。
最后一笔落在第七宿,轸水蚓。
冰棱在他的指挥下缓慢向外移去,一条细长莹白的蛊虫顺着棱尖的动势钻出,卷着撕开筋骨的痛楚,直到全数剥离。
莫子占斜瞥了眼还在不停蠕动的蛊虫,伸手看似轻软地一握,这祸害了他一早晨的玩意就此化成粉末,顺着北风吹拂,归入天地尘埃。
“下作玩意。”
“再下作你不也还是着了道。”
身后响起这戏谑的同一刻,莫子占一摆手,还未来得及消散的冰棱飞速调转方向,直接朝声音的主人扎去。
可惜,冰棱的攻势造不成任何威胁。尚且与目标存有十寸距离,便被蒸成了几滴橙红的水珠,消融在雪地里。
“哪敢不着野楚大人您的道。”
莫子占悠然转身,望向背后的人。或者说不能称之为人,那不过是只具有人形的魔。
野楚黝黑得像常年在烈日下暴晒的农人,右侧眉峰上的疤痕和过分尖长的犬牙,全都彰显其暴戾。
血泉中,除却会有像莫子占这种被制成残生种的,也会有像野楚这样能力都比较出众,能在厮杀中脱颖而出,成为帝鸠手底下魔将的存在。
按理说,他们现下勉强能称得上是“同僚”。可魔的行事从不讲常理,莫子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招惹到这位魔将的,这十年间,野楚总会不厌其烦地来找他麻烦,美其名曰“敲打”。
显然,那蛊虫也是野楚的手笔。
此蛊名「引心惑」,莫子占曾见过帝鸠用其来羞辱过被掳的修士,说它可趁人心绪不宁,悄无声息地侵入其识海,惑其心智,放大欲念,让其陷入幻梦,哪怕修为再高也难以抵挡。
但许听澜说过,万物此消彼长,各有盈亏。
世间强横无匹的术法与灵宝,往往在催发条件、维持时间、潜在作用或是对施法者的资质要求等暴露出其残缺与不足之处。
这引心惑亦是如此,不仅稀罕,而且它还有两个鸡肋的特性:
其一,需下蛊者在中蛊人半里内持续施术才能奏效。
其二,其虫体喜寒又极其惧热,在人体内待不过三个时辰,就会化成一堆粉尘。
所以哪怕不去理会,等过一段时间蛊虫也会自行消亡。
然而莫子占说不准,野楚这一遭究竟是和往常一般的“敲打”,还是在筹谋些他不得而知的事。
引心惑珍贵,极难炼制,仅仅用来戏弄他一番,多少有点浪费了。但按照帝鸠的脾性,又确实是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且若是有心安排,又是怎样断定他会来牙山城?
这事他暂且还下不了定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任由引心惑这种东西会化在体内,与骨血糅合,怎么都是恶心的。所以他才特地到河岸来借势施法。
南方朱雀七宿中,「轸」宿为“天车”,且相“朱雀尾”,有定向之妙用,能引虫除蛊。
野楚踱步向前,语中不减轻蔑:“怎么,看见我都不意外吗?”
“是挺意外的,居然没殉在伏魔渊。”
话音刚落,风自耳边掠过,莫子占就被扣住了脖子,喉结在压迫间泛出阵痛。
野楚咬牙:“先前那地方还叫‘万魔窟’,改口改得可真快。”
“毕竟真的伏了魔呀!”
莫子占声量抬高,似乎对野楚的威胁意全无知觉,甚至俏皮地歪了歪头:“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哦……想起来了,当时帝鸠也在。它有没有事,我好担心它呀。”
五位魔君中,妖主长霾向来行踪不定,立场也十分暧昧,鲜少掺和到纷争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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