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人最为痛心之处:京畿之地惨遭连年战火,在董卓的威逼下被迫迁都,尚未得些许喘息机会,生灵又遭西凉军阀混战荼害。十室九空、百里无烟的惨状下,太学又怎可能幸免?
哪怕是在第一次仓促迁都中,由王允奋力保下的图书秘纬,也在接连不断的浩劫中湮没多不存。
侥幸留存的那些,则毫无疑问地遭到了士族间默契的垄断。
在称得上风平浪静的荆州,城中大小书肆售卖的书籍种类也乏善可陈。况且,出于便于储存、耐磨损等需要,即使早有材质不错的纸张问世,也依然没能完全取代锦帛与竹简的地位。
在寻书期间,虞临打听到当初山阳王粲来投奔刘表时,就带着数车当年由蔡邕赠与的书,那阵仗颇为轰动,实惹人羡。
山阳王氏二世公辅,名声赫赫,即便是远来荆州避难,行事做派稍低调了些,也仅是较之前的门庭若市而言。
连荆州牧刘表都将女儿嫁与王粲族兄王凯,以示对山阳王氏的重视与拉拢,更遑论其他同样寄寓此地、急于联合的士人了。
路过门庭若市的王家宅第,亲眼看着他们那倾颈延踵之姿,虞临放弃了登门。
身为异世客的他彼时连木刺上的内容都不知道写什么、更何况更正式些的木谒了——渴望得到接见的士人在王家宅第门前不知凡几,木谒的内容也要经过重重筛选,才会被送到主人家前。
光见一面就这么费劲,更别提要开口借对方珍藏的书籍。
就算想动伪造身份的歪心思、对木谒弄虚作假……他都缺乏相关的背景知识做支撑。
最简单的,还是靠武力去突破:但就目前而言,他暂时还不想为做个读书人做什么入室窃书的“雅事”。
况且,他还有别的选择。
在听人津津乐道于蔡邕赠书于王粲的风雅事时,也顺道得知了熹平年间由蔡邕等人谏议书丹的太学石经。
才从司隶地区过来的虞临:“……”
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太过值得惋惜的:他毕竟只在那里进行过短暂的逗留,并未往残破都城里面去。
况且,就算当时的他去了,也不可能注意到那里还东倒西歪地躺着一些刻了字的大石碑,更遑论是对它们感兴趣了。
纵使屡经战乱,石碑应有不少能幸免于难:对凉州军阀而言,值得掳掠的除了金银珠宝外,就是可供奴役的青壮或妇人。在他们眼里,连贵在兰台的图书都毫无价值,更何况区区石碑?
至于普通百姓,能在仓促间进行逃难、保住性命已经万幸,别说是身家细软了,有时连家人都不可能带全,就更不可能对沉重、庞大且数量众多的石碑做些什么了。
对多数避难至此的士人而言,昔日繁华的京畿只象征着兵家必争、群凶纵毒之所,路上不过春饥草窃、寒冻穷厄之寇,直到局势彻底稳定之前,都绝不宜再次踏足。
——虞临显然不可能怕什么草寇。
他当下决定带上书写工具,自己就准备重返司隶,前去洛阳太学旧址进行抄录了。
参考来时的经验,以他的体力,跋山涉水走小路远比骑马走较为平坦的官路更快。
这次便依然没有购入坐骑的打算。
尤其是在这个马匹资源稀缺、且受到各地势力严格管控的战争频发时期,只身一人骑马旅行,还会惹来一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即使能轻易打发走,到底是浪费了时间——最重要的是,坐骑的耐力还远远比不过他。
不过,当虞临步行于山川湖海间时,偶尔会看到头顺眼的野兽,便随手逮来给自己服务一小段路。
譬如在北上的第三天,刚进入邓县不远,他的新坐骑就来了:在不得不越过经近日连绵细雨而变得无比泥泞、再留神也难免将袍袂革履沾得一塌糊涂的长斜坡时。
他运气属实不错,四顾一阵后,就临时征用到了一只过路兽来充当这段路的坐骑。
经过一番小小的缠斗,十分灵性的对方痛苦地意识到双方实力悬殊,只得大喘着粗气,忍辱负重地趴下。
算是对这只凶暴到彻底颠覆它认知的两脚兽,暂时俯首称臣。
虞临也十分满意。
对方和他读过的古书上所描述的基本一致:爆发力与灵活度兼具,唯独耐力和负重方面远远不如他熟悉的变异兽。
考虑到自己只是打算使唤对方过这段路、免得弄脏自己衣服而已,这便也称不上缺点了。
此处连峰接崖,虽无奇骏险厄,滑石陡坡间也甚是难行,更何况虞临走的都是过于难行而毫无人迹、全然新辟的道路。
若叫旁人走来,那必然是胆战心惊,时刻留意脚下与四周,既惧在这茫茫林海里迷失方向,又惧不慎行差踏错、坠落坡底,更怖林间是否藏着食人猛兽。
虞临则不急不慢地驱使着新坐骑往之前辨识的方向前行,一路顺道游山泽,观虫鸟,心中悠然地重温着这份熟悉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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