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雒遵出剑,直指冯保僭越礼仪。
百官们都是做事做老了的,哪里不知道这是短兵相接的信号。
冯保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内廷之事,轮不到外官插手。咱伺候皇上,有没有资格也不是雒大人该关心的,还是多用心在政务上吧!”
“你!”雒遵被冯保气得不轻,这阉竖是没将他放在眼里,都不屑分辨。
朱翊钧在旁看得津津有味,冯保很有意思,遇事对外出击,绝不自证,这时该有人出来打圆场了,否则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果然礼科给事中陆树德道:“先帝甫崩,忽传冯保掌司礼监。果先帝意,何不传示数日前,乃在弥留后?果陛下意,则哀痛方深,万几未御,何暇念中官?”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虽然先帝命冯保掌司礼监辅政,但这却不一定是先帝本意。质疑冯保司礼监掌印的正当性,认为冯保在先帝弥留之时矫诏。
可惜,没什么用,冯保之前已经向李氏陈过情了,事情已经被冯保做在了前面,现在用这个理由可搬不倒他。
只见冯保眼皮都没撩一下,冷笑两声道:
“可笑!这是到朝廷上讲话本来了!这些事情本与你说不着,不过既然你问了,咱也同你分辨分辨。
陆大人质疑咱掌司礼监的正当性,这可是圣上与两宫的旨意。你说咱矫诏,这话就都不值一驳。
先帝弥留之际,圣上孝心敦醇,两宫殷殷守候,哪里轮到咱去多嘴添舌。
好歹留着这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气力,也只有用在今日了!”
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底下就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得不说,冯保这心念转得真快,对得起内书房的跟脚。
御阶下方的纠仪官高声喝止:“肃静!天子御极,成何体统!”
但是陆树德没笑,脸上似是刷了糨子一般,继续穷追不舍:
“冯大珰身上本有东厂提督之责,司礼监掌印与提督东厂责重任大,不可委于一人。司礼监掌印宫内,提都东厂监管宫外,统管内外,不得进展。如此昏政,可有明旨示下?内阁为何不先行开奏,裁酌既定后再上陈圣上,这岂是为人臣之道?”
陆树德这话看似在说内阁不称职,实则更是指责皇帝和两宫不经内阁审阅直接下中旨。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明朝的文臣风骨可是见识到了。
果然冯保大怒:“陆树德放肆!天子与两宫的旨意,岂容你置喙!文化殿上,不是耍处!”
高拱在旁也是朗声道:
“圣上践祚之初、事体多头,次辅张居正巡行山陵之事,高仪卧病在家,臣一人孤木难支,难免有所疏失,还请圣上酌情拔擢能臣入阁,参赞政务,以事其上。
夫士有才而不以进,有司之过也。主德不宣,申令不熟,标准不立,约束不明,臣等之过也。
且,陆给事也慎言,不可将有司之过,动辄牵涉及上!”
好一个以退为进,高拱这个归过于己,真是提前给事情定了调子,本来有错无错只是两可之间,这下没错也是有错了。
高肃卿呀!高肃卿!这就是欺负自己年纪小,斥鷃不知大鹏,河伯不知海苦吧!
还一箭双雕,顺便打算引入新的阁员,高拱在意的人是是谁?会是张四维么?用张四维入阁的条件换取吏部尚书杨博的支持?
张四维是晋党的太子,吏部尚书杨博是他的亲家,宣大总督王崇古是他舅舅,三人皆是山西蒲州籍,背后关系网错综复杂,有商团、武将、边防、阁臣,可谓遍布中枢、地方。真是个棘手人物。
一个常朝,是非相激、势利相倾,真是步步陷阱、时时劲风。可是这才出场了几个人?六部尚书只有刑部起了一个头,其余重臣皆韬晦待时、还不曾展露锋芒,朱翊钧已然开始如芒刺在背了。
陆树德这才朝朱翊钧行礼道:“臣忧惧阴人间离君臣、有溷圣聪,一时义愤。圣上践祚之初,臣言语无状,冒犯帝威,罪该万死,听凭陛下发落!”
朱翊钧在心头暗暗叹了口气,局面真是举步维艰,哪里是自己发落,陆树德上阵打头,高拱岂能亏待他?真麻烦啊!简直想快刀斩乱麻。
朱翊钧心念电转得飞快,高拱必须去位,不但高拱要走,杨博也要走,否则中枢联通边防、地方财团,眼见着姑息之弊就要成势了。
原想着高拱为官清正、又且听讼明决,可以一用。
真是放着鹅毛不知轻,顶着磨子不知重,事不经历不知难啊!
谁知他命里官星不现、飞祸横侵,况且还有第一梯队的张居正在旁虎视眈眈,说不得历史上李太后的选择还真是一个正确的解。
到了这个时候,朱翊钧就不得不说话了,可这说话也可以等于不说话,“陆卿言之成理,高先生可有意见?”
这两份奏疏在高拱看来也不过是投石问路,他见圣上表情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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