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篇·十九
    “所以，那些‘雪六’与‘风二’的传说，有你的手笔？”

    “对。为了除掉吃人的‘神’。我尝试过很多方法。祂没有名字，不知来历，除了那把谁也举不起来的锤子，就没有任何弱点。做旅游开发的专家团队选择将这里的神塑造为‘雪六’，拿神话故事作卖点，我便将我所知道的祂的特质融入“雪六”传说，衍生出所谓恶兽‘风二’的故事。故事只需要开个头，自有无数人去填补，我只需要静观其变。

    那个神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在捕捉到人们信仰的变化后，选择与新塑的故事融为一体。躲在这个形象背后，获得所谓的信仰。

    这是我对他放出的假饵。

    祂演绎着这个多方虚构的形象，也被这个虚构的形象再塑。当他选择与二次虚构形象融合时，虚构形象为祂安上了弱点，就算无法直接敲碎祂，也能通过破坏这个虚构形象的信仰重创祂。

    ‘萨满之死’是必须执行的一环，因为‘萨满’是维系着这个虚构衍生形象的信仰的关键。”

    王何驻沉默地听着。不得不承认，她能够收回窫窳，有着赵尔雅的“功劳”。她是个合格的引路人，用数年铺垫，将路上的障碍全部清除，虽然这个过程非常残酷。

    “我曾试图引过许多自认‘无惧无畏、无欲无求‘的人去取那把锤子。

    愁肠百结的人举不起它，乐天知命的人举不起它，醉酒的人能够将它短暂提起，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又重重落下。

    哪怕是我，也无法将它举起，你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轻而易举地挥舞弑神的武器？

    难道世界就如此不讲道理，只挑一个‘命定之人’，赐予她无上的好运、通天的神力，让她拿起别人无法拿起的武器，战胜他人无法战胜的怪物，来衬托她的卓尔不凡？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又叫我如何甘心？”赵尔雅盯着王何驻，她觉得这个世界荒诞极了。

    “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查二丫，还是叫你赵尔雅吧。我没有超越人、成为神、化为兽的想法。我确实有无法坦言的秘密，但那并不涉及什么真理或者神秘学。”王何驻回答得很诚恳。

    “既然你没有任何倚仗，如何能够只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道破我的‘罪行’。站在你面前的人，可背负了许多人命债务。莫非你的脑袋其实缺根筋，没有思考那么多？

    我可能会为了掩盖自己的所犯下的命案，将你杀死哦。”赵尔雅有点乐不可支。

    “你没办法杀死我的。”

    “哦？你是精通人性的大师，觉得我此刻心愿已了，没了执念，准备放下屠刀，就此收手？

    还是你留有后手，藏了点秘密武器，确信自己死不了？也对，你刚刚终结了那神明的性命。

    别告诉我你试图用深刻的道理或者真挚的情谊感化我……”

    王何驻摇头。

    “难道你并非人类……”赵尔雅收图将她开除人籍。

    “因为我报警了。”王何驻的回答简单直白。

    如果王何驻是快意恩仇的武侠小说的主角，她可能会和赵尔雅展开激烈的战斗，然后让她就地伏诛；如果王何驻是大格局权谋类小说主角，她可能会与赵尔雅推心置腹，引为至交，让她成为自己手下的快刀；如果王何驻是试图探讨人性幽微的哲学类故事书的主角，她可能会和赵尔雅开展辩经，用更具有说服力的道理在意念上战胜她；如果王何驻是暗黑风格的病态文学中的人物，她可能会仰天大笑，告诉她，我手下的命案可比你多得多，你这又算什么？

    可她只是个接受过教育的普通守法公民，所以，她选择报警。

    “……”赵尔雅被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手机没有信号，怎么报的警？”

    “我借了刘大娘的手机。”

    “她居然……”

    “在和你上山之前，我找了她，将我的发现全都告诉了她。她说，报警吧，她受够了。也许她也不会想到，刘强壮其实并没有发现乌头的事，一切只是你对她的算计。”

    赵尔雅突然哭了。在她超越人类的逻辑里，竟受不住这个平淡无奇的事实：她将一个保受折磨的人引入了另一个深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法无法控制的情绪，就像她无聊的时候，总会克制不住地想起年幼时奶奶为她讲述的、在如今的她看来格外可笑的、善恶分明的故事那样。她缓缓蹲下，双手抱膝，泣不成声。

    王何驻犹豫了一下，摸了摸木柄收在袖中、锤头用衣服兜作遮掩的锤子——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后手都不给自己留，她一直提防着赵尔雅。她看到她哭得极伤心，还是叹了口气，走到赵尔雅身边，将锤子递给她。

    赵尔雅看着递过来的锤子，抬起了头，透过泪眼望她，复而又将视线转移到王何驻手里的锤子上，问道：“你在试图羞辱我吗？”

    王何驻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那锤子，只保持着递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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