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篇·十八
神明扭头,似乎看到了她,却只是撇了眼,没把她放在眼中。
她在回家的林中道路上,想了许多。她像一个伐木工人,将过去的执着与信仰如砍巨木般伐倒。那状若枝繁叶茂的树干中早爬满了蛀虫。待那树轰然倒地,树叶纷飞后又跌入泥土。她看到了一条幽深的路。那条路通往何方,她不知道,但她听到了自己用脚踩断枝桠的声音。
什么是恶?伤害他人。她将炭灰堆在灶洞里的煤块上,使它在不完全燃烧的情况下闷出夺走人的性命的一氧化碳。
如果那人侥幸没死,赵尔雅或许也不会走向那样糟糕的未来,可他死了,于是,赵尔雅没有了回头的路。
闹事的人又聚在她家中,许是真的想要一个说法,又或者只是想借题发挥,达成他们早先的构想。
赵尔雅请来了“萨满”,“萨满”帮她解了围。
不是因为那些“搞开发的”也相信“萨满”,被萨满“感化”了,而是因为,他们都是试图挖掘雪草村商业价值的人。他们总有能达成一致意见的地方。
“萨满”苦恼如何让雪草村的“神祭”长久举办下去,好让自己不至于失去工作,赵尔雅告诉他,很简单,向神明献上祂想要的祭品。
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众生平等。既然大家都是平等的,那么猪可以,牛可以,羊可以,人也可以。
赵尔雅的邻居,是一户姓刘的人家。大哥总殴打他那死了丈夫,又没能守住财产,只孤零零回了家的妹妹。
这个名为刘好的女人,勤快,能干,却没什么好运。她或许也曾无数次在看不见的地方双手合十,恳求神明帮助她,但是她不会得到什么回应。
她的大哥逢人就说她坏话,在他人眼中,他大哥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只是人们没必要为了维护她,去顶撞一个随时随地发酒疯的壮汉。
只有赵尔雅走向了她。她微笑着伸手,递给了她一个乌头。她赞美她酿酒的手艺,这让她心花怒放。她告诉她,这种药草,用来泡酒,处理不好的话,会喝死人的,她愣在原地,最后又颤抖着伸手,接过了乌头。
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她知道该怎么做。
作恶很多时候只是苦难的极端表达。她恨他们的冷眼,她再也不要一个人把委屈都将肚子里咽。
她看着喝了乌头酒的哥哥在地上挣扎,如同当初他哥哥把她踹倒在地,看着她挣扎那样冷漠。
哥哥去世,侄子刘强壮将刘好赶走,她没有懊悔,只是冷静地离了她以为没法离开的依附。她一个人在外地打工,竟然攒下了些许的积蓄,比她同丈夫或者哥哥住在一起时存下的还要多。
【你这丫头,又发什么疯。】萨满”宣布刘好哥哥死于酒精中毒后,悄悄地问了赵尔雅。
【假如神明不能出面主持公道,就由人来做这事。反正,神也默许了。】
【下次,我可不会帮你。】
【那你利用植物的根茎制作致幻药剂的事可瞒不住了。】
飞雪落在查奶奶的头发上,直到春天也没有化开。人的衰老是藏不住的。查奶奶病逝后,刘强壮放出了谣言。他想扩大自己的民宿生意,离他家最近的查奶奶家被盯上了。那个还在外地读大学的小姑娘,又如何应对他这样的人?
他得意地向酒友吹嘘,未察觉有个头戴白花的黑衣女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赵尔雅找到刘大娘,哄骗她,她过去害她哥哥的事,被他侄子刘强壮知道了。为了回避刘强壮的纠缠,她将房子卖给了刘大娘,将她推了出来,自己则隐入幕后。
她教刘大娘如何使用手机在平台上出售民宿,如何记账。刘大娘为赵尔雅留了一间房,让她住在里面,供她吃住。那时赵尔雅还有两年才能从大学毕业,这期间,刘大娘也没有将这间屋子出售。或许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是刘大娘的执念,她觉得赵尔雅也需要这样的房间。
两年后,赵尔雅从大学毕业,回到雪草村。她们默契地生活在一起,就像刘大娘将侄子的药盒中塞入头孢,赵尔雅在他上山前请他喝酒那样默契。
“萨满”是个矛盾的人,他有时候很坏,有时候却很好。为了让雪神祭办下去,他会将致幻药物哄骗“神选者”喝下,又偶尔良心发现,悄悄地引人去救下那些倒霉蛋。当然,如果事情的发展是一尸两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普通的良心就是这样,时有时无。
赵尔雅从来没有忘记她站在树后看着那名为“神”的怪物吞咽人类时下定的决心——弑神。她自顾自地进行着“无惧无畏,无欲无求”的推演,试图超越一切苦难与不甘。“萨满”成了这条路上最重要的台阶。
她将他亲手制作的致幻药物灌入他的嘴里,把他吓出了癫痫。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至少在除去神明的路上,她又前进了一步。这个“神明”大概不会知道,祂回避着自己的真名,顺势躲在“雪六”“风二”的传说之后,其实是赵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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