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篇·十二
萨满原本并不是萨满，在雪草村过去的祭祀仪式上，也没有萨满。如今的萨满，曾经是歌舞团的演员，因为生了场大病，刚刚步入正轨的事业被迫中断，不得不从城里回了家。据说这场大病差点让他死去，却也让他获得了与神沟通的能力。当旅游投资者的资金入飞雪般落在雪草村的土地、房屋与村民身上，这里有了“雪神祭”，也有了“萨满”。

    人们不太喜欢这个萨满，因为他总是神神叨叨的，又爱占小便宜，直到第一次“雪神祭”上，萨满的歌舞感染了这座村子的人。

    他在唱歌的时候，声音是如此威严，好像风刮过森林，震颤的叶子捎来神的消息；他跳舞的时候，舞步是如此轻盈，好像白鹿在山间跳跃，那是神的化身。他瘦削的身体撑起了花里胡哨的神衣，留下斑斓的色彩。他向人们诉说着神的旨意，人们听了，忍不住相信。

    家里若是有人生病，或者失了什么东西，甚至死了人，人们便去请他驱邪祈福。他总是索要很高的报酬，但其实如果人们愿意砍价，是能以极低的成本请到他的。起初人们得知这点，还会压价，后来渐渐也不压了，有些人家还会多给他一些钱。

    今天晚上，陈璐仁和男友鼓起勇气，准备再一次去看看“雪神祭”的时候，却听闻噩耗自贮木场传来：萨满死了。

    主持“雪神祭”的“萨满”死了，“雪神祭”便办不下去了。

    惊恐笼罩了这片村庄。尽管他们也曾听闻许多人因为“神的考验”失踪未归，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惶恐不安。毕竟，那可是萨满！

    若说“敬畏之心”，谁会去质疑身为神的使者的萨满对神的敬畏？他主持了许多遍“雪神祭”，向被神选中的倒霉蛋们宣布“神的考验”的到来，可如今，竟轮到他了。

    据说他的尸体是请他主持“雪神祭”的工作人员发现的，他卧倒在地，呕吐物自他嘴角流下，污染了被他从床炕扯落至地上的“神衣”。他睁着眼睛，瞳孔扩大，姿势古怪，神情痛苦又安详。

    贮木场的人们纷纷讨论着“萨满之死”，有人说，他只是得重病离世了，当然，支持这种观点的人很少，更多人相信，他被神降下了惩罚。

    究竟为何遭到了神的惩罚？人们无从得知。

    因为他倒卖“圣水”？也不至于，毕竟卖了很多年了。

    难道是祭祀的步骤或者祭品出了错？可村里头爱看“雪神祭”的，都说没有看出这几次的差别。

    有一种观点是比较为人们所认可的，那就是：

    萨满私下干了什么不敬神明的坏事。

    也有人反对，他们觉得萨满不是坏人。但他们不敢说出心里的猜测：是神不够宽容。

    当然，有一小部分人怀疑，萨满是被人杀死的。只是这个村子里，谁那么大胆，敢对神的使者下手？

    人们因为萨满的死，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与无边的猜测。人们害怕这是神的旨意，是不详的征兆。害怕那个传说中白衣白发的神，带着马蹄牛尾的红色人面怪物，出现在这个村落，然后张口，把他们全都吃掉。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太可怕了！我们不准备再在这里停留了！现在这个点，已经赶不上最晚的巴士，我们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里，一大早就走。我们只是游客，没必要再呆在这。我们可以一起走。你救了我男友，我必须将这些告诉你。”陈璐仁急切地说道，他的男友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王何驻向她道了谢，却不打算立刻离开，她声称自己有些旅游计划没有完成，并不愿意就此取消。

    “你一定要好好的。”陈璐仁在院门口和王何驻告别时，抱紧了她，眼泪簌簌落下。

    “我会好好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王何驻有些不知所措，她僵硬地回抱住陈璐仁，向她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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