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考试那日大风突起,天色迷蒙,午后开始飘雪花,风愈烈,雪愈急,后半夜几处号舍被雪压塌,埋住了几个考生。
檐下的灯笼被风雪吹得打转儿,灯光映着在黑夜里的雪粒子在肆意飞旋,陆昭同礼部尚书韩纪赶到时,巡考者刚把那几个考生挖出来。
三伤一死,温行简惦着灯笼照了照躺在雪地里的尸体,见是一白头老生,怀里还揣着写好的文章。
“找来毛毡将尸体盖上,抬到廊下,明日从闱墙拽出。”韩纪说着,唤人安排巡者检查棚顶,清扫积雪。
陆昭放眼瞧去,低矮号舍四面透风,灯火早被卷灭,考生皆蜷窝在黢黑的墙角瑟瑟发抖。
身披鹤氅的韩纪朝陆昭招手,“陆督尉,回吧,棘闱苦寒,这是天下举子的必经之苦,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昭接过一吏役手里的灯笼,“我再转一圈。”说着抬步便走,风雪吹翻的大袖,拍打着他的脊梁,发出阵阵裂帛之音。
韩纪停在原地,颇为尴尬,从拟题开始,他与这位驸马督尉的分歧便没断过,韩纪为官已二十有五载,第一次见如此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心想此人若真在朝中做事,岂不是要被朝中人玩死。
温行简瞧出了韩纪的尴尬,道:“韩尚书,衡鉴堂的屋顶估计也得让人瞧瞧,还有门窗,若是考官们感染了风寒,岂不耽误衡文的期限。”
韩纪点头,一面吩咐吏役,一面负手离去。
温行简撑伞追上陆昭,从后拍了拍他的肩头。
陆昭回头见是他,冷冰冰道:“你跟上来做什么?”
“肩头积了这么多雪,可是要把人腰压弯了。”他斜了伞与之并肩,“韩纪明显嫌冷,他吩咐了吏役去检查,你何苦再亲自走一遍,趁的他不当职,知道你无此意,但底下人会怎么看他。”
哪料陆昭幽幽地看着他,“入仕来,你可是圆滑了不少。”
“诶?”温行简拉长了声音,笑说,“总要安身立命才是,鱼在水里才能自由。”
“你倒是看得开。”
陆昭说完缄口不再言语,温行简跟着他巡视了一圈,吏役见为官着亲自巡查,清扫积雪时干得也格外卖力。
两人回到衡鉴堂里陆昭的房间,温行简立刻凑到炭盆边烤手,他冻得瑟瑟发抖,将小吏端来的姜汤捧在手里,一口口喝起来,身子这才渐渐暖和了过来。
陆昭目不转睛地盯着烧红的炭,好似这样能使骨头好受些,他对小吏道:“多煮些姜汤,分给考生。”
那小吏说:“那么多号人,怕是不够啊。”
“有多少熬多少,明早想办法让人采买。”
“这……”小吏为难道,“锁院以来从未有过先例,恐怕……”
“驸马爷都发话了,有什么事他担着,你们照做就是。”温行简道。
小吏应是,然后退了出去。
“这些人私底下常跟外头联系,他们有路子。”温行简酌了一口烫嘴的姜汤,说话时,嘴中的白汽溢了出来,“今年这天真奇怪,都开春儿了,忽来了场暴雪,今晚那个老者,当年我考试时见过,开榜时也见过,年龄虽大,却神采奕奕,如此有恒心之人,若是换条路,或许会有大成就。”
说着,他凑到陆昭身边儿,“方才韩大人让人明天将尸首从院墙那拖出去,不能走正门,这是有说法的,民间称之为‘打天秤’。”温行简压低了声音,“死在锁闱里的考生,不能从门出,要从墙垣拽出去,打天秤者,常有幽魂不得出。”
陆昭觉得这话耳熟,仔细回想,好像是在公主枕边的那本怪谈笔记里看过。
“这幽魂,到了下次锁闱之时,会出来,代人捉刀!”温行简故意去吓陆昭,一推,陆昭手里的姜汤泼洒出了大半,浇到红炭上,刺啦刺啦地冒白烟儿。
陆昭仍梗着身子,回头淡淡地看了温行简一眼。
温行简疑惑嘟囔道:“还以为你会好奇。”
陆昭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起身去搁碗,又向问行简吩咐道:“今晚让人加强巡查,避免再出意外。”
温行简仰头望着陆昭,只见他身姿高大挺拔,神色威严,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他忽然有些恍惚,“陆兄,不得不说,还是得佩服你,总觉得在你眼里,这锦绣世界都与你无关。不过你真是好命,从出身到姻缘,皆是最好的,以后官运应该不会差。”
他想同陆昭交心,继续道:“当年你我科考,我落你一名,人人皆道你是状元,却鲜有人道我温行简,世人知晓我,多是因那些个诗词,这三年来,不少大官想招我做婿,我不愿与他们为伍,但在沧浪之中想不随波逐流,太难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行简拉陆昭坐下,低声说:“我想说,知道你这个状元郎,因无法入仕心里头憋屈,但其实,做官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就拿这次拟题来说,你与韩纪有争执,若你真在朝做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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