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四)
亲已经派人将你偷的东西送还回去,日近寒衣,不要再犯事。”卢伯朝看着自己二弟在地上不停挣扎,神情只剩麻木,话一股脑倒出来,不知是说给卢廷听,还是空气听。
“圣上很看重寒衣祭祀,若再生事端,只会罚得比往常更重,你命也保不住。”
跪着的人置若罔闻,挣扎中差点把卢伯朝拱翻在地,眼泪鼻涕也甩了一身。
卢伯朝抹了把脸,伸出手狠狠抓住卢廷的头发向自己一压,咬紧齿关说:“卢二,下面的话你给我听好答清楚了,老子没精力跟着你胡闹!”
卢廷被迫停止了动作,大口地喘着气。
“有几件失物,父亲和我在你屋里翻遍了都未找着。你偷来藏在何处了?”
一连报出数个物什,均是朝中权贵的贴身之物。
“什,什么?”卢廷污浊的双眼仿佛清亮一瞬,旋即黯淡下去,迷茫爬上脸,“我……我不知道。我没拿这些!不是我拿的!”
卢伯朝盯着他,将手又往里深压了一寸,语气如铁锤一般落在地上。
“回,答。”
“小弟当真不知!”卢廷委屈极了,“那皆是些贴身物,我没那胆子也没那手段,除非大意给我了下手的时机……就像那个崇文馆的程秉,他,我偷的东西都会记得……”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卢廷的神色变得疯狂,他脸上还挂着泪,但嘴角几乎咧近耳根。
“阿兄……我知道了!不止我,这里边还有人!”卢廷双眼闪着光,身躯极力贴近卢伯朝,“把他,把他找出来!让他替我认罪,以前那些也是他偷的,旁人是不是就不会盯着我们家了?”
说罢又好似想到什么一般,神色乍变,“不……不行,是他?若是他,不,不行。”
卢伯朝蹙眉看他,嫌弃地把他推开,手在卢廷混杂脏泥血迹的麻衣上挑了块能下手的,攥起擦了两下,接着翻个白眼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发抖癫狂的人。
那人已彻底失常,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只不停地念叨着“不行”两个字。
卢伯朝看着他,心头莫名荡起一丝隐秘的不安,再次回想方才谈话,试图从只言片语中抽丝剥茧出那奇异的源头。
他想起刚才提到一人,在近日门客传来的密函里好似瞥见过。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蹭乱的衣袍,便再不管地上的人,转身也走出了地牢。
外头日光正盛,卢伯朝闭眼感受片刻,觉得自在极了。
一直守在外头的亲信见卢伯朝披光走来,毕恭毕敬地行礼,腰快弓到地上。
片刻后视线里出现一双沾上些血的乌头靴,却久不闻人音,一股压力袭来,亲信不敢抬头,反是埋得更低,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终于,他听到面前的人吩咐道:“你,去细查一个人。”
“崇文馆,程秉。”
……
贺寅与程秉辞别后,独自徒步往崔府走去。他今日没探到多少程秉的虚实,反而没在程秉那儿藏住自己的情绪,白搭了进去,一天下来,有些心烦意乱。
他在道上走着,四周没什么人,天色渐暗,身后的影子隐至消散。
贺寅闭上双眼,凭感觉向前迈步,像往常一样体会身侧流动的空气,沉浸在黑暗的包裹里。
走出一段路,他烦躁地复又睁开眼。
以往的法子并没让他心里好受些。
直到看到崔府大门,里面隐约透出烛光,他心中微动,加快了脚步迈过门槛。
“念娘。”
“回来了?”
崔衔鸢在主屋坐着等他,手里还拿着那本《周易》在读。
贺寅随手拖来一把交椅,与崔衔鸢对坐,微垂着头,半晌闷闷答了一声“嗯”。
崔衔鸢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抬眼看着他耷拉着脑袋,那模样竟有几分稚子之态,许久没见他如此,崔衔鸢心下柔和了些,也生出许多感慨。
“怎了?你这模样可鲜少见。来跟阿姊说说?”
贺寅瘫在椅上,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交代之事没成。”
“不急,慢着来。”崔衔鸢把书合上,“试探分寸罢了,并非大事。”
“比起这个,我忘了同你说,前几日你兄长在边疆来信,刚平了突厥进犯,近期大概偃旗息鼓,若无意外,不久便会回京述职。”
贺寅撇了撇嘴:“兄长的话几分可信?这些年家信数封,却归家几趟?”
“述职还是会回的,”崔衔鸢接着含笑道,“他还让我仔细着你有无中意之人,若有苗头早日替你做主讨个婚事。”
“有甚可讨的?”
“长姊如母,我也想看你婚娶呢,先说好了,到时我得亲往替你纳采。”
“那日后再议。”
“真无中意的?”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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