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三）
    “皆是命途的戏子，能簇拥真心于深远处的毕竟是少部分人而已。”

    程秉对着贺寅一笑：“是这些令人崇敬。”

    贺寅吩咐完了仆夫，转回来静静看进程秉的眼睛里：“是么。”

    “一点见解罢了。”程秉避开他的目光，“别人赐予的和拿命换来的是两回事，你看我现在很风光，说不定哪天就栽到坑里，死鱼一般翻身都难。不是你的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这朱雀大街现今如此繁华，谁会知道一夕衰落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明天？”

    程秉感叹片刻，话头越扯越远，他不觉又犯了老毛病，于是急忙收声截了兴致，最后作结：“只是如今我既已做了官，此言甚是轻薄，还是做好分内事才是。”

    贺寅看着他蔫巴收声，不觉笑了笑，思考片刻后回道：“君之才识，当配此辉。”

    程秉闻言，反应过来他在回答自己先前的话，眼睛微亮，同时又自悔于方才扯的闲篇。

    片刻后程秉看着仆夫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一匹？”

    贺寅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不是说了今日促膝长谈吗？”

    “回哪家府邸？”

    “程府啊，”贺寅接过仆夫手中的马辔，“贺某应带不了程公回崔家，实在抱歉。”

    话毕还耸了耸肩。

    “……”

    程秉嘴角颤了颤，一个转身跨步上马，撩开帷幔钻了进去。

    ……

    “府里冷清，还望见谅。”

    程秉引着贺寅走进府里，两三个下人围了上来，在程秉示意后又退下了。

    贺寅头未偏，用余光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程公家中无手足？”

    “只一个嫡出小弟，家父纳妾不多，均未诞子。”

    “如今不在家中？”

    “看时辰此刻应在家塾念书。”

    贺寅还想开口，程秉笑着说：“贺公提问未免太多了些，先坐下再谈吧。”

    贺寅这才只探到些任谁都能查到的消息，暗自懊恼想着不应循序渐进的，只得回以一个微笑：“说的是，我们去哪里聊？”

    “自然是主屋。”

    “去程公屋里如何？院子里也成啊。”

    程秉心想说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我屋里，方便你趁机揩油还是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可促膝长谈的。

    “我为何……”

    “贺……贺郎君？”

    不远处一人突然止住脚步望着这边的两人，那声音很小，但自贺寅的角度看去正好能一眼看见。

    程秉看见贺寅迟愣住，也转头看去。

    赫然是那晚说自己被崔家卖来的小厮！

    贺寅眼睛一亮：“嘶那不是……”

    程秉扶额，他竟忽略了还有这一茬，不会是这人早早给自己下的套吧？

    那小厮现在在程家，没程秉的吩咐丝毫不敢动。

    三人僵持不下，程秉只得开口：“贺公认得我家的下人？”

    “瞧我这记性，这人前几日刚从崔家出去吧？这就到了你家，真是巧了。”贺寅笑得十分真诚。

    “是……吗。”程秉挤出两字，觉着自己腮帮子咬得发紧，“贺公需要叙旧？下人就不必了吧……”

    “这小厮在崔家手脚麻利，不过犯了些错，崔家眼里一贯揉不得沙子，便将他罚出去了。我倒是听闻已谈好下家，却不想下家竟是程家，萍水相逢，何故有缘至此啊！”贺寅说着还拍了拍手，“他来了程家，我更得关心关心他如今大致做些什么活，若不听管教，也好教训教训，替程公排忧解难。你说呢？”

    程秉看着他天花乱坠地往外蹦词，连忙止住：“既遇故人，叙旧也是应当的，贺公随我来吧。”

    贺寅张口又要说好巧，程秉盯着他示意适可而止，于是贺寅便把话头咽了下去，点点头伸出手：“程公请。”

    程秉看着他，暗自在心中给他记上了一笔。

    小厮把院中石桌石椅上的落叶捡走，又仔细擦了灰尘，应两人吩咐烧来一壶清茶，便在一旁候着，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攥着衣角低着头僵直地站着。

    程秉淡然给两人倒上了茶，一边倒一边说：“不是叙旧吗？”

    他仿佛十分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没正眼看二人。

    贺寅看看他，又看看小厮，喉咙有些发紧地咳了咳，随意扯了几个问题问过了便打发着小厮出去。

    “咳……差不多了就下去干活吧，好生伺候程公，把你先前在崔家的臭毛病都收一收！”

    “是，是，小人明白。”

    “下去吧。”

    两人不约而同一齐瞥了程秉一眼，后者没搭腔，静静地喝了一口茶。

    “小人退下了。”

    小厮走后，程秉把另一杯茶搁在贺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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