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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终局
    十月十五。

    这日午后天光惨淡,皇宫之中,便如罩了层无声灰雾。紫宸门外静得出奇,羽林卫临时加派,披甲执戈立于九级玉阶之下,一言不发,宛若石像。

    消息从内廷传出时,前殿众臣皆尚未散去。

    ——大皇子,流放岭南。

    罪名仍是“未能肃内而致逆心之乱”,圣意一言不赘。未设廷杖、未宣审理,旨意从天而降,连“谋反”二字都未真正落下。

    这是一种近乎羞辱的赦免,却也是一种极度冷淡的放逐。

    百官不敢言,唯有太傅应商朝服跪地,长叩三次,面色如灰,不知是为己为女,抑或为这局势之巨变无以名状的惧。

    御座之上,皇帝久未出声。他眼皮低垂,手中只拿着一卷未曾翻动的奏折。太监奉茶三次,他都未曾伸手。

    他不言,那就谁都不敢动。

    直到日影移至丹墀,落在那柄半掩的御扇上,像是染了尘土。

    他忽然开口:“传旨,赐苏氏、应氏和离诏书,择日出宫。”

    殿中死寂一瞬。

    礼部尚书迟疑片刻,低头问道:“陛下,是否……需太医院另遣人,先为两位皇妃诊视?”

    皇帝语声未变,只道:“她们不必留。”

    “……是。”

    这一纸“和离”,在前朝不过一笔家事,而今落在两位未亡人身上,却如雪崩之起点。

    苏箴言,原东宫太子妃,现为大皇妃,自丈夫失势起便被幽禁侧殿,至今未被召见。应如烟则更甚,自入东宫不过月余,从未受宠,如今夫败家倾,竟连清白都无处可申。

    宫中皆知皇帝心细,哪怕一杯茶一件袍,也会问个“为何、何日、何意”。

    而此次事变之后,他却没有设审、不下罪,只静静等了三日。

    这三日,他只是听、只是看。他在等,大皇子是否还有后手;他也在等,是否真如传闻——“薄情寡义之人,遇事先弃妻”。

    果然,等来了。

    苏箴言仍禁足无言;应如烟无人问津。大皇子竟无半字辩白、无一人请情,甚至,连一份亲笔书信都未曾递入内廷。

    这,便是他的答案。

    “也好,”皇帝低声喃喃,“果然是空架一人。”

    身侧内侍不敢出声,唯有长公主传来消息,说:“昭阳殿平安,七皇子入学射艺,一切如常。”

    皇帝看了看桌前那方红泥小炉,炉中艾香未灭,烟袅袅,却已冷灰半成。他终于将手中奏折搁下,长叹一声。

    “和离诏书,送去时别惊扰她们。”

    “……是。”

    宫人低头退下,一路从养心殿中转至清和门外,风过如斧,树叶簌簌而落,仿佛这秋意已彻骨无回。

    皇帝却忽地站起身来,走至西窗前,望着远处御花园深处那片泛黄的梧桐树冠。他的身影被映在窗纸上,单薄而寂静,像这深秋中的旧碑,不可撼动也无人敢触。

    他低声自语一句,似是道予自己,亦似昭告这宫城之上那看不见的旧神:

    “朕再不容他人言情,以欺朕心。”

    *

    安王府西院今日格外寂静。

    晨间起雾,直到申初,天光仍阴沉未散。窗外枯枝摇曳,树影映在屋内壁上,斑驳如裂纹。屋中一炉药香缭绕,是以黄柏配甘松煎成,专用于缓解肌肉痉挛,连带着整间屋子都带了点药石混合的沉气。

    应如是正在为沈行之翻身。

    她今日用了新制的棉布夹被,里层垫草灰,外头缝了数层柔布,不沾湿、不易滑动。沈行之如今已彻底卧床,残肢僵冷而不觉,一夜之间便能生褥疮,翻身和擦洗成了每日最重的功课。

    她手掌贴着他侧腰骨,指腹极轻地探查肌肉是否已经结板,再移至骨盆下侧,轻缓而坚定地一下一下托动。那处曾是他双腿的根部,如今只剩下两段冰凉的残端。她的指节贴上时,肌肤冷得像死水浸泡多日,毫无血色。

    “忍一忍,我这边托起了。”

    她轻声道。

    沈行之自然动不得,也无法回应,连声哼都发不出。如今的他连吞咽都须靠她一口一口试探着喂,偶尔呛住了,整个人会被呛得青紫,直到她用吸出痰液、再以清水润喉,才能缓过一丝喘息。

    她已经习惯了。

    从盛夏到深秋,从喂药、换纸尿垫,到帮他导尿、清创,她的手几乎每日都要在他身上转过一圈。但今日不同,她从一早便觉得他的肌肉格外僵直——尤其是残端那处,像有细微的痉挛波动,一阵一阵地牵动整片神经网,虽不剧痛,但叫人不安。

    她翻完身后,为他轻覆一层干棉帕,再以掌心揉着残肢根部的僵硬处,眼角余光扫见床边那一只药盒歪倒了。那是她新调的润膏,本打算用来试试是否能缓和局部结硬,结果今早忙乱忘了放回去。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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