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
微张,似想说什么,却只有极微弱的气音滑出喉间,几不可闻。
应如是拿起帕子,将他嘴角重新擦净,小声道:“没事,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想问她会不会有事?”
“我不知道。”
她语气轻淡,“她是太子妃,是应如烟的主母,是陆观音的义妹。要是她有事,应如烟也未必能脱得了干系。”
说完这句,她忽而住了手,目光定定地落在沈行之的膝部——确切地说,是他腿部被截去后的残肢所在。
那里忽然轻轻抽搐了一下,极轻极浅,却逃不过她的眼。
她连忙放下手中帕子,顺着衣物去按住那处肌肉的跳动。
“痉挛了。”她低声道。
她知道,哪怕是渐冻症,在严重神经损害后的残端,仍可能出现间歇性的痉挛,尤其是在换季寒冷的时节,更易诱发。
那截残肢现在早已无自主运动能力,但偶尔仍会因神经错乱而突发僵直或抽动。
她温热的掌心按住那处微颤,动作极轻,指腹一寸寸地缓缓揉开,仿佛是在与某种无声的疼痛拔河。
“对不起。”她低声道。
“我今天太莽撞了,回来太晚了。让你……忍了这么久。”
沈行之闭着眼,睫毛垂落,像是睡着了。可她知道他醒着。
她替他盖好下身,将所有医具收拾妥当,才伸手将他半躺的上身轻轻抱住,掌心探到他肩胛下方,另一只手绕过背后托住脊柱。
“我给你翻个身。”
她向来不用“请”或“麻烦”,因为她早已知道——他若还能有一丝动弹的力气,是决计不会让她来做这些的。
如今他已不能言、不能拒绝,只能任由她扶他翻过。
她将他慢慢翻向右侧,垫上温软的布垫,再以干棉布擦拭背后。
那处肌肤已经有点微红了,脊椎凸起,像嶙峋的山骨,皮下的肉几乎薄得透明,她一寸寸地摸,一寸寸地擦,偶尔轻轻点一指艾油,以防生疮。
沈行之一动不动,眉头轻轻蹙着,呼吸极浅。
他现在连口都合不上,唇瓣微张,像常年寒夜里一盏未曾熄灭的孤灯,风一吹就要灭了。
她忽然止住手,伸指轻轻点了点他下唇,低声道:“口干吗?”
他眼皮动了动。
她俯身将浸过薄荷水的棉球含在他嘴边,一点点润湿他的唇。
“今日长公主没见我。其实我也明白,她为人向来克己,兵权、皇权这种事……她不肯碰,也碰不得。”
“她若插手,那就是站队。皇帝一向敏感,她不会为了一个与她并无实义交情的女子去冒险。”
“我去求,是我错了。”她声音缓了缓,“我总想着也许……也许能做点什么。可其实我根本救不了谁。”
沈行之眼角抽了下,那种反应不是痛,而是一种细微的情绪波动。
她心中一动,慢慢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今天做错了?”
“其实我一回来就在想……从我穿越过来以后,就总在做一些……好像不是我该做的事。”
“我不是应如是,不是太傅府从小教养出来的姑娘,可我却代替她和你重逢、照顾你、搅进这场朝局里。”
“你知道吗?我以前很讨厌那些电视剧和小说里,女主动不动就管闲事,好像全天下的事都该她插手。”
“但我现在才明白……真正亲眼看到有些事发生时,你若还像旁观者一样坐视不理,就不只是冷漠,而是一种……荒唐。”
她说着,将他残肢附近的痉挛部位重新检查了一遍。那处抽动已经缓解,但皮肤紧绷,浅浅地泛着热意。
“我以为我来自另一个时代,会更清醒一点。可结果呢?我还是会因为一句话、一个人、一次印象,就去做蠢事。”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专注于掌下那块苍白的皮肉,眼神微沉,语调轻缓得像落灰的尘埃。
忽然间,她感到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她缓缓抬头,正对上沈行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动不了,连指尖都不能屈伸,连一丝轻声安慰都无法给她。可他就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不躲不闪,也没有悲哀,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柔的慰藉。
那种目光仿佛在说:“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她怔了怔,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沈行之没动,眼神仍是温温的,像深秋午后的暖阳,被云雾笼着,却透出不动声色的亮。
她笑了笑:“你这人……到底还是心太软。”
说这话时,她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些,慢了些,像是怕惊扰了那份难得的沉静。
她忽然明白,他也许并不指望她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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