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打
沈行之被抬进镇南国公府后,身下褥子湿透,夏日闷热,他身上又未及时更换干净衣物,一路颠簸的马车早已搅得他头晕恶心。仆从将他连人带褥抬入偏厅,那股混杂着病气与秽味的潮腥之气,在铺开的棉被里越发浓重。他想转动脖颈,哪怕仅是微微移开脸,避开那压在面颊边的湿褥一角,却只是动了一动嘴角。
有人在屋中吩咐,“别动他,翻过来。”
两名健仆上前,不容分说将他整个人翻了个身,腰下弯曲,肋骨被推挤着撞在榻边,沉重的闷痛压来。他被翻成侧卧,脸正对门口方向,眼前帷帐半掀,一双锦履踏步而入。
是顾家的家主,镇南国公顾正铭。
顾正铭目光沉沉落在榻上那瘫软的人身上,目光掠过沈行之那已经无法掩盖的狼狈:凌乱的头发贴着额角,下唇苍白微颤,喉间不成声地咽着气。褥子上隐约可见尿痕未干,被褥潮湿,衣襟下摆卷起,几乎遮不住半边小腿的消瘦。整个人仿佛只剩一副空壳。
顾正铭缓缓落座,一言未发,只举目盯着沈行之看。
片刻后,三皇子萧景瑜也进了屋。他今日并未着朝服,而是一身便衣,神情看似随意,却眼角挑得冷厉。他负手站立,看着沈行之,忽然弯腰,像是欣赏什么精致又破败的残物,轻轻道:
“沈安王,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大顺遂。”
沈行之喉中哑声滚动一下,试图说话,却只是含混地低声:“我……唔……”
他明明在拼尽力气,连唇齿都在用力抖动,却只能发出极轻极破碎的几个音节。舌头僵硬得几乎无法转动,只剩唇角微张,眼神死死盯住三皇子。
三皇子静了两息,笑了笑。
“可你还是聪明人。我听说——你把你沈家的那点旧账,藏了起来,藏在一个……咳,不得了的人手上。”
他顿了顿,抬眼看顾正铭,“顾舅舅说,他还能说话——那不妨好好问问。”
顾正铭抬手,做了个手势。
立刻有一名随侍上前,将沈行之靠着的木榻往后拖了些,砰的一声,榻脚在地砖上咯咯响,震得人耳膜发麻。紧接着,有人将一枚薄木楔子插进他嘴里,扳开了他的下颌。
他想挣扎,但手指连微动都做不到。他喉中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哼,混着喘息,眼中一瞬显出惊惶和耻辱。他不是不知这些手段——这是顾家用来辨“真哑”之人的方法,插楔强扳,若能发声,即是装病。
“别怕。”三皇子俯下身,附在他耳边几乎温柔地笑,“我们不会打你。你这副样子,也打不得。只想问你几句话,若你答得明白,我保你活下去,好好活,哪怕……你这辈子也只能在榻上。”
沈行之拼命闭眼,喉头剧烈起伏。他不怕痛,他怕耻。他知道自己不会被打,因为他们最要的,是他知道的“话”——那几个他拼尽力气才凑齐、由沈彦抄录、又亲手交给应如是的名字与时间,藏在他那张如今只能勉强吐字的嘴里。
楔子拔出,他大口喘息了一阵,唇边浮着白沫。他喉头滚动,却终究只能吐出几个残破的音:
“……你……晚……了。”
三皇子冷笑,“哦?什么意思?”
沈行之的眼神忽然像是明亮了一刹那。他像是想坐起,却连背都挺不直,唇角仍在颤,他一字一句地往外挤:“她……去……了。”
三皇子一顿。
顾正铭忽然开口:“是说,应太傅家的姑娘,已经带了证据出府?”
沈行之没再说话,只是唇角轻轻扬起一分,如同死水中泛起最后一线波光。
三皇子目光沉了几息,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她?可她一个黄毛丫头,真进了宫,能逃得出我母妃那道手?”
沈行之喘了口气,唇角牵动,却没再应声。屋里一时只余他沉重的呼吸声,和褥中汗尿未干的腥气。
顾正铭眼神一寒,低声吩咐:“叫人先灌他点水,看能不能让他清醒些。”
片刻后,一仆人端来一瓷碗,试图将清水灌入他口中。可他已吞咽极难,一口水入喉,立刻呛咳出声,水与唾液混着白沫自嘴角溢出,浸了整襟。他喘得满脸通红,面颊因血气上涌而颤抖。
“也不过如此。”顾正铭语气淡漠,“人已废了。该问的,问不了;能吐的,怕也说不全了。”
三皇子却目光一紧,久久盯着榻上那已是狼狈至极的人,忽然低声:“可偏偏,他那样的人,还能笑。”
沈行之依旧闭着眼,嘴角那一点笑意,却未散。
*
厅中光线昏沉,窗外的夏阳仍炙热如灼,照进来时却在厚重的帷幔上投出大片沉影,仿佛无声地预示着即将落下的重压。
沈行之仍侧卧在那榻上,喉间有轻微的喘声,衣襟湿透,一动不动。那具身体仿佛早已不属于他,连颤抖都要依靠体内残存的某根神经末梢自己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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