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事变
辰时方过,天光尚浅。
太傅府后院佛堂中香烟未散,应如是跪坐在蒲团上,合掌至胸,身前那盏青铜灯静静燃着,灯芯已烧到尾声,跳动微弱。
她今日原本应去安王府。
自谢皇后逝世后,她几乎隔日便往安王府照看沈行之,一则为医者本分,二来心有所属,情不自禁。但太傅府规不容她日日久居外宅,她仍需每两日归府,以“女教未废”为名。
她早已习惯。
回府当日,她必于清晨独自入佛堂,不为显敬虔,也非真正信道,只为在晨钟未尽时,替沈行之求一分平安。
她原本是个不信鬼神之人。
可人有时会在最理智的底下,生出最迷信的希望。
她手中念珠缓缓掠过指节,刚到第十九颗,门外一阵急促脚步突至。
是芷香的声音,在门外压低唤了一声:“郡主——”
应如是睁眼,抬头:“何事?”
芷香素来沉稳,这一刻却隐带慌张:“前厅传话来,说——宫里传出旨意了。”
应如是静了两息,才起身:“哪一位?”
芷香咬了咬唇:“太子殿下……被废了。”
香灰簌然一落,佛灯微晃,烛影如颤。
她未多言,只将念珠收起,转身时衣摆掠过蒲团,轻如细尘。
“走吧。”
*
她未回内室更衣,仍是一身素青褙子,未描眉,未施粉脂,发鬓只以簪钗绾起,整个人素净无华,却眼神极清。
她一路自佛堂往前厅而行,途中偶遇洒扫下人,皆面露惊疑,低头匆匆行礼,脚步杂乱。她看着那些人,未言一字,只一掠而过,心中已有五分预感。
此事若真,是件翻天的大事。
果然未出片刻,远远便见前厅未关,却静得如空屋。
她踏进厅中之时,目光一扫,心中已沉。
老太太坐于主位,面色沉沉,手中佛珠捻动极慢;应商在侧,神情凝重,面沉如水;两位姨娘侍立一旁,连抬眼都不敢,而应如烟的母亲赵姨娘却还未到。
应如是走入,稳稳福身,语声淡然:“方才在佛堂祈福,闻信稍迟,请祖母恕罪。”
老太太未言,只略略点头,眼中却划过一丝复杂情绪。
应商看着她,终于开口:“你来的正好。”
“今日早朝,圣上下旨,废除太子。”
厅中霎时落针可闻。
他语气不急,却一字一顿:“御史联章,言太子行事乖张,私调赈银,擅设讲武堂,欲借外戚之力操控兵权。”
“圣上震怒,已命中书削籍,东宫官属尽数罢免。”
他说得平静,可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是一记沉钟,击在厅中众人心头。
应如是静静听完,只道了一句:“有人布了局。”
应商点头:“不仅是布局,而是步步成环。”
老太太这时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低:
“……太子妃还是苏家的人。”
她没说错。
应如是没有回答,却听得出来老太太这一声是何意。
——东宫倾覆,苏氏同沦。
而应如烟,还在那宫里。
*
老太太将佛珠一颗颗捻着,眼角微颤,脸上却是一贯的凝定。
她坐在高座上,年岁已高,却未显老态,那双眼中还存着太傅家老一辈人特有的锐气。只是此刻,这份锐气也被浓重的阴云所遮。
她忽然开口,语气极轻:“……你姐姐,进东宫才几日。”
“也不知如今殿中如何。”
应如是沉默片刻,才道:“她身在宫中,太子一废,动静必大。若太子妃那边尚能保她,她应暂无性命之忧。”
老太太没有答,只一颗颗佛珠转得更慢。
“可若她也牵连其中呢?”
“太子已废,应家又在这时候被人盯上,岂非一步错,步步错?”
她语声未高,句句却像从牙缝里剜出来的。
应商听至此,终于抬头。
“娘,莫急。”
“眼下事势未定,圣上虽下旨废太子,但新储未立、诸臣亦分歧,未必就能一锤定音。”
他声音稳,却分明带着迟疑。
“我们应家虽在太子一系中有些联系,但也未出头太过。如今若退得快,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老太太眼皮微抬,望了他一眼:“你说得容易。”
“你一个做朝官的,能退得干净,那些人却不会放过我们的女人。你觉得那宫里……还容得下如烟吗?”
应商没有接话,眼中掠过一丝犹疑。
就在厅中众人沉默片刻之后,东厢方向忽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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