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夜半
鹤夜半。
一个让江湖人最唏嘘难言的宗门,名门正派,势力显赫。
江湖里没有统一的盟主,门派各自为营,但若提及鹤夜半,哪怕是无门无派的武士,多少也会顾忌三分。
不止是武术内力,鹤夜半闻名于世的还有情报与医术。
没有人会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也没有任何高官显贵、名门正宗敢言自己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初春清寒,树叶枝桠尚未生绿。
积雪也尚未消融。
青石粗糙冷硬的平台上,身形单薄的少年跪着,光从他挺直的身板上,就能看出明显的不屈。
“景纸,还不认错?”
堂上的老者肃冷,看地上的少年死活哽着不吭声,脸色渐渐阴沉下去。
翛然站在后面,看着少年硬气的样子也是气笑了,如果不是碍着老阁主在上面,他亲自上场按着景纸的头给台上的长者们挨个认错。
到底在倔什么?鹤夜半的长者看着冷漠,对于自家门人,却一个比一个心软好说话。
错就是错了,好好认罚就好。
闹成这样,请来了老阁主,可善不了了。
翛然嘲弄地扯唇,目光飘忽起来,忍不住瞟老阁主后面身形颀长的青年。
那人沉默地垂眸,比未消融的积雪都冰冷。漠视地看着跪在下面景纸。
长睫掩盖了眼底的色彩,青年冷淡漠然的脸上更看不出什么情绪。
翛然一看见他,视线就跟定住了一样,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景纸真惹怒了老阁主,也就只能祈求少主能动容了。
可是,鹤夜半的少主……
向来孤傲独行啊。
“我凭什么有错?”景纸沙哑地开口,打碎了一室的沉默。
他抬起头,眼眸发亮,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是名门正派吗?我只是救人,我有什么错!”
景纸坚定的话语大声地回荡在司惩庭。
翛然回神,下意识扭头去看老阁主。
台上的长者叹气摇头,中央的老阁主果然也彻底黑了脸。
老阁主站起身拿过侍从手上的宗卷就狠狠砸在下面的少年身上。
这一下可用上了内力,景纸头被砸得偏向一边。
“混账!”
宗卷漫天散落,整个司惩庭的人噤若寒蝉,没人注意到那位高高在上、冷淡清隽的鹤夜半少主指尖微颤,蜷缩了手心。
老阁主怒道:“救人?悬策阁给你的悬赏是让你去救人吗?”
“可是她一个食不果腹的流民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才五岁!鹤夜半的悬策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悬赏任务?”
“就当我我放弃悬赏又如何,就当我任务失败,我认罚……”
啪——
景纸的话被响亮的巴掌声截断。
唇角流下血丝,景纸不可置信地慢慢扭回头。
是翛然,他那个向来吊儿郎当又待人极好的师兄。
手中被翛然塞进一纸卷宗,是刚刚老阁主气急砸过来的其中一张。
翛然再不打断这个笨蛋讲话,恐怕他就要犯众怒了。
“自己看。”
景纸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卷宗。
管理悬策阁悬赏的长者石乘酩冷笑了声:“悬策阁的悬赏代表鹤夜半的名义,不接弱者仇杀,不接奸淫掳掠。”
“你就肯定那个五岁的孩子真是她的孩子?食不果腹?哈,你以为一个普通无害的流民,凭什么会被悬赏?”
石乘酩嗤笑:“既然质疑我悬策阁的悬赏,又何必留在鹤夜半。”
景纸手里的宗卷被他捏到折皱。
少年的脸色也愈发苍白,死死地咬着唇。
“悬策阁的悬赏可以放弃,不可以失败!你当行踪情报是大风刮来的吗?”石乘酩嘲弄地说,“你心善放过目标,那你刺探情报的同门谁来可怜,感情风险不是你承担的你就慈善?真是好一个慷慨!”
景纸眼眶通红:“……什么?”
什么意思?
他去看老阁主,可只是老阁主冷哼一声拂袖不应。
他只能拉住翛然的衣袖,艰涩沙哑地问:“师兄……?”
翛然目光冷淡了下来,陈述道:“死了。”
地上的卷宗,翛然都看了。
才清楚为什么老阁主这么生气了。
心软放走目标是小,任务失败是小,连累同门……才是大罪。
悬赏的目标会是什么好人,都是睚眦必报的亡命人。
“鹤夜半铁律——自招事端而祸及同门者,剔骨。”
景纸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鹤夜半没有蠢货,但景纸是第一次出任务,刚进宗门不久,也不过才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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