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
高的女娘,昔日孩童的稚气已褪去大半,面容柔顺平和,与他记忆中顽劣模样大相径庭,心下不觉生出几分满意:“你该及笄了,也该懂得女娘名声清誉重于千金。若你那叛逆怠惰、不学无术的名声传扬出去,莫说高门贵胄,只怕寻常公子都要对你避之不及!”
他微微颔首,语气却暗含警告:“即使你是朕的皇女,朕也不敢将你嫁入别府给朕招致祸端!”
话音一顿,他神色愈发冷峻,字字如冰:“如今犯错再无你母妃偏袒护着,往后若你再不安分守己,肆意惹是生非,休怪朕不念父女情分!”
向澄垂眼,承明殿青砖色泽素雅,她却仿佛忆见皇帝的脸。
那年她新丧母,悲痛万分,咳血卧榻,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
朦胧之中,有金镶玉冠垂落的珠串晃动之声,她勉强睁开眼,正对上榻前皇帝紧蹙的眉峰。
那双对她素来不带笑意的眸子里,翻涌着不加掩饰的嫌恶,仿佛眼前不是刚丧了母、重病不起的亲生骨肉,而是块沾了秽物的厕筹,恨不得立刻弃掷。
她大惊,却抵不过发热而来的困意,又陷入昏迷中。浑浑噩噩梦着的正是皇帝这张脸,在她梦中尖叫扭曲,叫嚣着要用烈火将她的存在焚烧干净。
自此,待她从鬼门关中艰难捡过一条命来,第一件事便是拖着被大巫断言定活不下的病驱,自请留在行宫为母妃守孝三年。
她伏地半日,行宫的石子路隔得她双膝没了知觉,才见皇帝应了声、点了头,她才放心地又烧昏迷过去。
皇帝不知她心中所想,训完话很是满意,对着疏而不亲的皇女,实在无话可说,挥挥手示意让向澄退下:“回你母妃的兴康殿去吧,你幼时的屋子太后都给你留着,没让人动。”
即便受惯了皇帝冷待,听他用这种厌烦的口吻提起母妃,向澄也是心火直冒,念着刚刚回宫,不便生事,只能暂且忍着,盘算着日后再报。
正欲退下,听有童声从远而近:“父皇!今日的粔籹可给滉儿留了?”
五皇子向滉举着个莲花莲藕样式的纸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头正撞到了正在门口的向澄身上。
“哎呦!”
“大胆!撞到本皇子还不速速跪下请罪!”
向澄被他铁头功撞得腰疼,一时没站稳,险些摔了,摇摇晃晃了几步才被殿门前静待差使的小宫女搀扶稳住。
“殿下小心。”
向滉正要叱骂,听那宫女口称“殿下”,才忍住怒火,上下打量了向澄几番,笑着说:“这位不做安都贵女打扮,想必就是忘忧皇姊了?”
他语调天真无害,面上却已有了成人的市侩刻薄,眯着眼笑道:“皇姊这是……江南的时兴样子吗?南方偏远,滉儿还未亲眼见过。”
这初次见的五皇弟,是明着笑她贫乏无礼呢。
向澄见他一副虚伪友善的做派,只觉得好笑,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还装成什么高深样子?这人该不会在心中自夸是“不喜形于色”的“大家风范”吧?
可惜她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向沵亲自为她置办打点的,其中不乏上佳贡品——今早听常媪笑谈打趣,安都城中甚至有传言“秦王府好事将近”呢。
向澄回想起胞兄耳红尴尬的样子,心中暖意流动,她拂开宫女的手,也笑着点他:“早闻五皇弟博闻强识,原以为不过是坊间谬赞,不想竟连女娘的裙裾钗环都能道出个中讲究,小小年纪当真是聪慧过人。”
“日后定是……”定是画舫花艇的常客,秦楼楚馆的恩客!
这话太难听,向澄自诩和善,改口道:“日后定是……迷得安都满城女娘茶饭不思。他日若论起谁家公子郎君最是风流倜傥,定是有五皇弟拔得头筹。”
“这满安都城的女娘怕不是要抢着与五皇弟月下描眉、琴瑟和鸣呢。”
向澄懒得再装柔顺,转身对皇帝一礼:“到底是五皇弟天生玲珑心,小小年纪便能为父皇分忧。想来日后议亲定要比我好找得多,哪像忘忧这般叫人操心呢?”
她向前几步,余光扫过桌案上端放的雕刻了小童放纸鸢图案的食盒,确定,那该是五皇子口中的粔籹。
“父皇,行宫实属偏远,没甚美食,女儿还没尝过这个呢。”也不劳烦宫人,她挽起袖子,亲自提了起来:“谢父皇赏。”
“你个逆女!”皇帝大不悦,“滉儿他……”
向澄装了半日,早就累了,懒得听他训斥,打断他:“瞧我这记性,只顾着和皇弟叙话了。差点忘了,还未给五皇弟见面礼……”
她单手解下腰上垂着的香囊:“我回宫时遇刺,幸得一女祝收留,赠我这辟邪香囊。”
听她说遇刺一事,皇帝脸色愈加不耐,正要开口。
被向澄抢先道:“我身上都是些江南旧物,定配不上五皇弟,唯有这香囊寓意不凡‘且是安都之物’,今日就赠予五皇弟做见面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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