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伏
夏末,安都远郊。
百名玄甲银枪的虎贲郎列成雁翼之阵,环护着一马车辚辚而行,惊起几只灰扑扑的鸟雀,扑棱棱掠过队列中招展的旌旗。
旌旗上绣着“忘忧”大字翻飞,日光倾泻下仿若水波流转。
一只素手探出轩窗,垂帘被轻挑开,露出一双灵清鹿眼来,张望探寻车边随侍的侍女。
这双眼的主人正是大桓三皇女向澄,封号“忘忧”。
向澄半伏在窗上,拖长嗓音,有气无力地问:“念桃——还有多久能到安都内城啊?”
名唤念桃的婢女快走两步,安抚道:“殿下,约有两日便可入城了。”
向澄闻言抱怨:“山高路远!可真真是山高路远!若非奉诏不得不回宫,谁要受这马车颠簸的大罪!”
向澄奉诏自江南会基郡的蕙兰行宫回安都城,经长江汉水而行,再转陆路,自启程至今已历经二十余个日夜。初时向澄还有兴致骑马看天,现在只得每日窝在马车里昏睡以打发时间。
哪怕这样,也时常因马车颠簸眩晕想吐。
“呕——”
向澄拿着解晕香囊狠狠嗅了两下,愤愤捶下身下的软垫。
不料抻着了因舟车劳顿酸痛不已的腰,她边哀嚎边泄气,怏怏缩回车厢内,闷声:“若非行程匆促,本宫定能配出比这香囊更好的药方,也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常媪替她轻按头部,微笑不语,她深知:行宫自在,殿下自是不愿回宫的,爱说些孩子气的胡话。可常媪心中却隐隐激动,殿下该至及笄之年,若再不回宫,难道要在偏远之地嫁一无权无势的粗人?
头晕稍缓解些,向澄又觉得不对,她警惕问车外的念桃道:“你可觉得这路上有些过于安静了些?”
念桃不解:“莫不是来往行人见公主仪仗气冲霄汉,纷纷先避了去?”
“不过百人,哪来的气势?”
向澄笑她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实在不到家:“此地也算安都远郊,虽山峦叠嶂,好歹也是官路,往来走商旅人应不少才是。你去问问殷郎中,这可算反常?”
马车内随侍的常媪见向澄惴惴,边缓慢按压她酸痛的腰,边轻声宽慰道:“殷郎中武艺高强,自幼便在军中历练,可是陛下金口玉言赞的‘智勇兼备,剑胆琴心’。这一路有他护卫,殿下无需担心。”
向澄撇嘴,这几日她与这位小将军接触不多,“智勇兼备,剑胆琴心”没看出来,倒是觉得他身上有几分书生的迂腐呆板。
听这名,似是有几分耳熟,她问:“姓殷,可是皇后母家的建军侯府的那个殷家?”
“正是。”常媪笑答,“殷郎中曾是秦王殿下的伴读,常在兴康殿小憩,与殿下幼时在也是常玩在一处的。”
“阿兄的伴读……”向澄幼时的事大多记不清楚了,她不多言,只点头赞道,“原是将门虎子,难怪未及弱冠,就已任官秩三百石的虎贲郎中了。”
“奉旨回宫那日,只顾着收拾箧笥行装,竟忘了细问殷郎中的来历。”向澄歪头细想,“论起辈分,本宫也该唤一句‘表兄’才是,这倒是本宫失礼了。”
常媪忙称:“是婢子昏昏,原该早禀公主知晓……”
向澄摆摆手,示意常媪少说这般客套话。
常媪按下不提,只在心中羞愧万分:殿下此番回安都必是如履春冰,公主远离安都近十年,行宫偏远,兴康殿众人难晓朝政,于朝中局势素乏洞察之敏。日后若再这般粗心大意,怕更是无力应对。
常媪忆起受向澄母妃赵夫人临终托孤的情景,更是反复自省——忘忧公主少不经事,又无母族帮衬,若因疏忽行差踏错,她万死难辞其咎。
天穹高远,群山环绕,唯有甲叶相击的沉厚闷声与马蹄踏石的清越脆响交织成韵。
向澄听得发困,也不知常媪心思,收了香囊,只摸出前日念桃给她备下的点心匣子,边挑点心边等人回话。
“警戒!”
忽听前方一人大喊,接着就是山石滚动声不绝于耳。
“杀——”
向澄愣怔一刻,飞快从软垫下摸出盒自配的毒粉紧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拔下簪子攥紧,簪子上雕着的茱萸花瓣刺得她手掌生疼。
常媪牢牢已经将她护在身后,怒目圆睁,一双微带浑浊的眸子死死盯住马车的入口。
外面声音嘈杂,向澄反手用簪子尖端小心挑起马车帷裳,透过因手不住发抖而颤动的纱帘往外看。
官道两边突兀森郁的山坡上大量巨石滚落,裹挟着木枝草屑与尘土,激荡起一片沙土,掩护着数百人俯冲而来的身影。
旌旗重重砸在地上,声音传入向澄耳鼓,似钟鼓齐鸣,顿时间,喊杀声震得人头脑生疼。
“保护殿下!”
透过狭小的缝隙,向澄见一身着银甲的男子从队伍前端策马而来,正是她单方面刚刚攀上亲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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