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出莹侧头回望过去,裴晟却撇开目光。
他用舌尖扫了扫犬齿,站起来:“我先回去,你慢慢吃。”
沈出莹不明所以,敛神后点点头:“好。”
裴晟没有带伞,淋着一段雨走上回廊,他松散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点。
可是牙齿还是痒,胃里饿得疼起来。
他感到不适,折磨,苦闷,与之伴生的还有一种嗜血的,好战的本能渴望。
一切都源自于刚刚的梦境。
裴晟无心办事,拿了一些吃食补充胃口后洗漱,饥饿感消减下去。他坐在床边,从枕头旁摸出一个面具。
这是一个颇具重量的玄铁面具,上面有赤黑色的纹路。明明是一张没有生命的铁壳,但看得久了,总是觉得那空洞的眼中会冒出猩红的残影,好似蛰伏的凶兽睁开双眼。
如若沈出莹在场,就会发现这面具与她在阴山那夜的面具如出一辙。
裴晟透过眼孔往外看,看到暮色西沉,金红色的光撒在地上,风很温热,带着铁锈味。
那气味铺天盖地,十分恶心。
彼时他才十四,在慧明大师手下修行了两年,一身都是傲气。觉得自己拜了何等修为的师父,也能达到同等造化。
地上躺了很多人,面色痛苦,没有人说话。平日喧嚣的府邸变得安静,寂静,沉静。
一派死相,再无回天之术。
阿爹阿娘死在前堂,怎么也叫不醒。
感觉像吞下来一桶冰,血是凉的,心也变凉。他试图拽起阿娘,把她背去看大夫,可碰到满手滑腻,任他怎么拽也拽不动。
裴晟又执拗地去抓,却跌落在地,他感到心灰意冷。
他孤零零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明明看着这些场景一点也不开心,可他就是要看。
看一眼少一眼的人,再见只能对着石碑,灵牌。
那太冷冰冰了。
直到听见有个身影靠近,一种沉稳的,练武人才有的稳健的步伐。
一把长刀悬在颈侧,裴晟回头,看见了戴着旧制玄铁面具的人。
燕灵,燕大人。
他一眼就认出来她,可能因为他最开始想师从的是这位赫赫有名的钦天监大能,而非其他人。
“我家里人都是你杀的么?”
燕灵垂眸看他,又刻薄又冷血:“闭眼。”
裴晟握住刀尖,一手撑着地板站起来。他的身形迅速长大,已然比握刀的燕灵要高出不少。
燕灵驻足在原地,裴晟一步步朝燕灵靠过去,衣袍下面拖出一地的血水。
裴晟抬手,腕部带着手指都在颤抖,他碰上燕灵的面具。
冷硬的金属触感。
“我不知道你背着罪孽逃到了什么地方……我问你,沈七是不是你的徒弟。”
燕灵一动不动,像个空洞的人偶。
裴晟抬手摘下燕灵的面具,露出一张很干净漂亮的脸。眉骨到鼻梁的线条流畅,她眼角带着红,唇色是海棠花将谢未谢时的粉,两相结合有种脆弱的锋利感。
是沈七的脸。
裴晟的肩膀塌下去,腰背微弯,脑袋重重压在沈出莹的肩膀上。沈出莹猝不及防,没有撑住身体的重量,重心不稳地向后栽倒。
意识骤然回拢,裴晟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将那面具收进乾坤囊里。
“咚咚”。
沈出莹敲门。
她端着一碗药,旁边还有整整一大壶,酸苦的气味在鼻腔中蔓延。
在来之前,她找杜蒙要了几块糖膏。
她本来可以不要的,可是想起来自己生病的时候也很娇气,嘴上不说,心里却希望别人什么都知道。
大约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不同。
裴晟拉开门,让她进来落座。
药汤放置在桌子上,冒出热气,感觉热腾腾的,屋里因为药苦味变得有些烟火气起来。
沈出莹从腰封上取出两颗包着的我糖膏,四四方方的,一并搁置在一起。
裴晟穿着单薄的里衣,坐过去,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什么?”
沈出莹扯过凳子坐下,剥开一个糖膏:“甜的,压压苦味。”
裴晟探头朝碗里闻了闻,是中药特别的苦香,他还能接受:“一小碗而已。”
沈出莹示意他看看一旁那一大壶:“壶里的也是,少喝一口都不行。”
裴晟压住味觉,痛快地干了一口,感觉一股苦药味钻到天灵盖上边,差点给他掀翻过去。
“大夫熬的药什么时候这么难喝了?”
裴晟一脸矜持的五官险些扭曲在一起,偏白的唇差点被毒成黑色。
沈出莹眨了眨眼睛:“我熬的啊。”
裴晟:“你会医术?”
“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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