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所以那天冯玉是穿着乌布尔带来的换洗里衣,拎着自己的湿衣服回去的。
之所以拎着湿衣服,是因为她实在是拧不干。
能把那么重的东西干干净净地拎回去都已经快累死她了,过程中多次想要直接扔在地上拖着走,但想到那乌黑油亮的皮毛上会沾满泥浆,更难搞,她就算了。
回到帐篷后冯玉立刻生了炉子,将衣物挂在一旁进行烘干。
然而第二天一早,得到是两块已经变形变得硬邦邦的兽皮,硬得可以用来打人。
冯玉此前没有穿过真皮草,但她知道小佳的皮草都是送去干洗的,包括昨天看到那个老男人是用某种特殊粉末处理大氅,所以她隐隐有觉得不太妙。
但是当看见自己软软的皮草真的变成两条脆片时,她的侥幸心理才被彻底摧毁——果然异世界也是要讲科学,皮草泡了水就是会完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穿大氅热,穿里衣冷,中间这层又报废了,这让她怎么生活?
不过冯玉也只是为此短暂地苦恼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这种事只要跟阿莫说一声,他就会全部安排好的。
*
这很可怕。
冯玉自认为是个很独立自强的人了,很追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以前从来不使唤人的,倒是经常无意间被人使唤。
比如每次和小佳出门玩的时候,小佳的包总是莫名其妙就到了她手上。
很难想象像她这样的人,在遇到困难时的第一反应竟是想到另一个人,觉得“让他来解决就好了”。
她甚至在心里嘀嘀咕咕地想着,阿莫本来就是被安排来照顾她的,而她是中原尊贵的冯大人,是即便做了战俘也要住好帐篷的,那让阿莫来解决她的衣食住行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这么被阶级主义的尊卑礼教腐蚀了心智。
冯玉在内心对自己进行了猛烈地批判,告诫自己等阿莫来时,一定要用寻求帮助的语气说话,而不是那种命令式的,好像人家就活该伺候她一样的……
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是那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小孩子的吵闹声。
冯玉放下手上的豹皮脆片,走过去撩开帐帘一看,竟是昨日那个和别人扭打在一起的男孩,正发疯地对那个抽了他两巴掌的女人大喊:“凭什么!她是女孩我就要让着她吗?!”
而冯玉之所以能看到她们,是因为她们已经来到营地边边。
此时的女人看起来很平静,或者说是……很冷漠?
她说话声音不大,所以冯玉听不见,只看见她指向远离营地的方向,像是在恐吓男孩“不听话就把你扔了”。
但是男孩反而更激动,真像疯了一样:“是她先打到我的,我凭什么不能还手?你们问过当时是怎么回事吗,凭什么上来就打我骂我?难道就因为我是男孩,就什么都是我的错吗?”
女人又说了句什么。
而男孩继续大喊:“我不认错!不认错!我永远不认错!难道能生孩子就了不起吗?就因为她能生孩子,她就比我高贵吗?!”
这声一出,好像天地都寂静了。
在冯玉的视线范围内,男孩、女人、不远处看热闹的一群孩子,还有那些站岗的巡逻兵们,她们谁也没有说话,甚至谁也没有动。
就连地上的草,天上的云,好像都不动弹了。
下一瞬,女人猛地拉住男孩的手腕,拽着他上了马,然后大喝一声“驾”,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刚刚指过的方向飞奔而去。
整个过程迅速得不可思议。
男孩的怒吼就此变成尖叫哭号,但却丝毫没有减慢马儿的脚步,只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远,他的哭声听上去也就越来越小了。
冯玉已经看得呆住,有听到男孩那两句大喊时的震惊,也有听到那凄厉惨叫声时的惊慌。
她条件反射地看向后面那群孩子,因为她觉得这样的场面一定会给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但奇怪的是,那群孩子里,不论男孩女孩,都只是一脸麻木地看着这一幕。
就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在马儿的背影和男孩的哭喊声彻底消失后,她们甚至好像觉得无趣一样,又嬉闹着去玩别的了。
孩子们的笑声让冯玉稍稍回魂,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也许这只是一场愚昧的恐吓式教育,那个女人把男孩带出去吓吓,就又会带回来。
但她还是觉得心慌,因为直到此刻她的心里仍是荒诞感居上风,这充满童真的欢笑在此时出现,比起舒缓,更显割裂。
“怎么了?”阿莫的声音在近处响起,竟把她吓了一跳。
冯玉浑身一颤,看到阿莫下了马来。
他看看她这惊慌的模样,又往马儿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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