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说家
旦谈及使命,它总是高尚的,英勇的,伴随着时刻准备壮烈牺牲的无畏精神。”
李和铮稍作停顿,甩甩手里的话筒,又笑笑:“实际上,对我来说,那只是在我二十岁出头不知天高地厚时,唯一能接受的一种生存手段。”
台下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时我自命不凡,想我应当去最危险也最自由的地方,自由到连生命都不能由自我掌控,去探寻、验证我生命存在本身的意义,去过让我在二十三十乃至五十年后、回首过往,认为我没白活的那种生活。于是我去到了许多在座的各位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见到了许多人类不应该用肉眼见识的场景。”
李和铮接过骆弥生递到他手里的蓝牙线控,翻页的同时回头看。
大屏上,被放大数倍的照片撞入他的眼睛。他惊觉,他甚至可以精确地记得这张图摄制在哪里、哪天,他配了什么样的文字,传播覆盖了多少国家……
——也门干燥荒凉的街道上,战火中的人们摆起了市集,一位老妇人的摊前蹲了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孩,他们在观赏老妇人种在巨大导弹外壳里的花。
李和铮没有说话,扭身背着台下的神情肃穆,是那些震惊于他的演说的人们看不到的样子。
——黎巴嫩难民营的孩子们在布满弹孔的断壁残垣中,有的孩子还在用砖头在地上画线,有的孩子已经开始跳格子,背后,看守他们的大兵正在给手中的机枪上缠捡来的彩色飘带。
——染血的破旧衣服,残缺的书本,碎了的转笔刀,和一堆砂石,右上角一只沾满血污的脏手。
——血迹斑斑的胸口特写,半块怀表中依稀可见的一家人的合照。
——浓烟中,一片朝着镜头发射来的弹片碎片。
李和铮心想骆弥生真可以啊,他电脑里那么多照片,净挑了些能装逼的大作。
硝烟早就再次弥漫在他周身,他回去了。这些照片何尝不是定格了每个过往的他。
他出了满手的冷汗,喉咙发紧,几乎握不住话筒。
骆弥生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眉心微蹙,去捏他的手臂。
李和铮轻轻摇下头,平复片刻,转回了身,在再次激烈起的闪光灯下,冲着台下微笑,语气上听不出任何破绽:“所以,列位,很抱歉,作为一名新晋教育工作者,基于我过往的所有经历,我尚且没法说我在教学工作中怎样顺应时代浪潮。在战火纷飞处时代二字本身不具备意义,他们被我们的时代抛下,他们也被定义成一个时代。这浪潮中既有你,也有我。”
他又顿了顿,尽力克制着恐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为自己的演说收尾:“但我现在确有一方讲台,勉强也算教书育人。我带着我这门《战地报道实务》的编者的期待,用前人的经验、我自己的经验,去教授。而在我之后,前赴后继奔赴战区的后辈同僚们,在所谓的浪潮中,是淹没他们,是托起他们,我们没人能给出答案。新闻求真务实。以上。”
刹那间掌声雷动,许多人起立,把手举得高高的,想提问。
李和铮尽力不让自己把那些手当成投降的双手,不动声色,把被汗打湿的话筒递到骆弥生手里。
他早就自身难保。在他自己的“时代浪潮”中,实在无法回应任何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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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议程不完美也完美地结束了,李和铮在会谈上的所有言论一炮而红,各家媒体忙不迭地抢时效,等他们被迫参加了主办方的晚宴、喝了十好几轮后,许多人都看到了他的短视频切条。
深耕大学生心理健康这个重要领域的骆弥生同样是被敬酒的重要对象,从宴会厅出来,已经有点喝飘了,步子晃,失了许多克制,西装外套拎在手里,一直低着头刷手机,去看网上那些人怎么说李和铮。
可怜千杯不醉的李和铮一个瘸子,还得管这个半醉的前男友,拽着他的胳膊,让他走直线。
他们原定计划是晚上要返回家里的,所以没跟教研室报名住宿,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叫代驾折腾回去没必要,骆弥生晃了晃手机:“旁边是凯宾斯基,还有空房,我订好了。”
“哦,这个贵。订一间对了。”李和铮不醉,但困炸了,打个哈欠,俩人一起晃晃悠悠。
“嗯,是一间,只剩套房了。”骆弥生如是说。
“……骆公子,这回能让小的为您分担点资金支出吗?”李和铮叹口气,“包养我呢。以为哥们儿这么多年白混的?”
骆弥生便拿过他的手机,解锁——到底是哪个瞬间过后这对旧情人共享了手机电脑这等隐私的——找到自己的微信,给自己输入了一百块的转账……
李和铮让他气得只能笑:“你家凯宾斯基套房一百块是吧?”
还没等转出来,页面一变,来电显示是白逐雪,骆弥生把手机递还给他。
李和铮无奈,只能接起来,懒洋洋地拖长声:“又怎么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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