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程纵在商超除了每天卸货，月底的时候还会跟着他的师傅一起盘点，他没有人缘，这不代表别人会喜欢他或是讨厌他。因为他的师傅话也少，他们像两块榆木疙瘩，不会发芽的。程纵心思也不在这里，他期待五个太阳升起和五个月亮落下，那样的日子过后，他就能去学校。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盼望去学校，尽管他的动机不是学习。周六的早上他去图书馆占座，看书或是睡觉，没有人说他。

    他不是每次都会很幸运的遇见许野汶的。泡上两天图书馆也遇不上许野汶，并不稀奇。

    程纵最近在商超遇上了一点不算麻烦的麻烦，仓库新来了一位同事，跟程纵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一天忽然让程纵给他跑腿。程纵没反应过来，照做了，后知后觉，凭什么？

    新同事每次说得很客气，程纵伸手不打笑脸人，明明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许再干跑腿的事，到了跟前又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程纵师傅看在眼里，没说话，他只告诉程纵，那小子是老板亲戚。程纵哦了声，没了曹青萍和程领军的庇护，他一步一步的迈入社会这个染缸。有什么办法呢。可以不做哦。但是没有钱花哎。程纵垂了垂眼，学会了忍。

    他不在乎，工作日他的躯体总在受苦，周末就不一样了。

    程纵都要爱上这所学校了。

    早上九点，他从南门进来，沿着梧桐树一路走，秋天要来了，树影筛落的光斑失去了力度，星星点点的落在他身上。程纵深吸一口气，听见人声。

    “Bruce！”

    他看过去，从学校小型天桥下来两个人，程纵眼前一亮。金发蓝眼的国际部学生跟许野汶边交谈边下台阶，长长的腿，轻巧的迈下来，过程中谈话没有停。程纵听不懂，身体总是下意识往阴凉处躲，大树后，石柱旁，他见不得光似的。

    程纵只听得懂布鲁斯这个名字。

    他在暗处看许野汶明亮的侧脸，舒展挺拔的身形，他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Bruce，程纵每次叫这个名字嘴唇就会撅起，好像那样他的发音会规范。

    许野汶他们朝校外走去，程纵迟疑了下，还是跟上。

    初秋的气温很是凉爽，严格意义上来说，程纵不是第一次尾随许野汶。许野汶如果是一只壁虎，程纵则是他断掉又自然生长的尾巴。

    他们穿过学校外面的马路，沿着南北通达的道路直行，程纵小心翼翼的跟随，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坐上公交车，如果是那样的话，程纵就不准备跟了。学校附近还是学校，程纵混在一群学生当中，秋季明黄的色调照耀着他们每一个人，仿佛不限量的前途和光明都随之而来。

    程纵看许野汶跟他的外国同学一路交谈，直到他们去到一家公司，这期间他们走了约有二十分钟。新开业的公司搭了台子，请人暖场，表演节目。许野汶进去里面，程纵不便再靠近，于是站在一颗树下，不一会儿，看到许野汶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西装出来，手上拿着话筒。

    奥，主持人。程纵不爱读书也不近视的眼睛一下就将许野汶给看了个清楚。西装大是大了些，许野汶倒也撑得起来，不过人看上去是薄的，纽扣扣到领口，格外端肃。程纵眼窝都要热，许野汶只在他跟前穿过一次正装，是为了跟程领军摊牌他怀孕了。那时候许野汶穿正装还很青涩，现在青涩褪去七七八八，程纵不住感慨他们之间确实有过一段空白，那段空白里谁也没有参与进彼此的生活，鱼缸变成了海洋，他们几乎没有再遇见对方。

    许野汶的口条好，声音脆，程纵站着听他主持完了全场。偷偷为他鼓了掌。程纵哪知道许野汶这一场商务性质的主持都快抵他一个月的工资了。程纵光这么看着，油然而生的喜悦冲击着程纵的头脑，让他忘乎所以。

    许野汶换回自己的衣服离开时好像往这边看了眼，程纵不确定，他惊慌的背过身，不知道许野汶允不允许他这样的偷窥。等程纵再探头出去，许野汶已经走远了。程纵背靠大树，心扑通扑通的像要跳出来，他摁着自己的胸口，感到皮肉下的震颤，觉得思念是有声音的。

    程纵没有再往学校去，他今天不会再遇到许野汶了，就算遇上也不会是好事。如果许野汶赶他，说再也不想看见他那种话，程纵心都会碎掉。不见面就好了，他想，只要不到许野汶跟前自讨没趣，他就能一直这样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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