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宵烛叙话
彭士锦住处偏僻,深夜寂寂,只有几声仲夏蝉鸣嘲哳难听。
陆诲隐了身形来此,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还未找准与这位小主子的相处之道,白日里换了皮囊已叫他见之生厌,若举止上再有不对,恐惹其嫌恶愈盛。
一想到主公不喜自己,陆诲心头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长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去,里头无灯,只那锁缚用的玄铁闪动一二寒光,粗重的锁链缠绕少年四肢,愈衬得彭士锦孱弱无力。
陆诲心厌此物,只草草扫过一眼就不愿再看,转而将视线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陆诲见其一动不动,还当他已然睡熟,近前一看却见彭士锦木着脸望向上头,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他面庞稚嫩,神态却老成,这样睁着眼睛不声不响地望着上头,竟透着一股子冷然残酷。陆诲从未在主公面上见过这般神色,心觉陌生,便矮下身子仔细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彭士锦眨了眨眼,又不自觉打了个哈欠,陆诲心中便又生出阵阵怜爱。
主公如今到底年幼,就算脾性古怪,也是叫今世这具破败的身子拖累了去,并非他自身的过错。陆诲便怀着这般不自知的溺爱心思安静地守在一旁,见榻上之人困意渐浓,才抽出怀中的汗巾,原意是想给小少爷擦擦汗——正值仲夏,夜里也蒸的慌,彭士锦又是不得动弹,难免闷出些热汗。
只他汗巾刚触上彭士锦额际,便见这小少爷倏然睁开了眼,又是用白日里那种眼神望着自己。陆诲心头一紧,明明自己已隐去了身形,为何主公他还能觉出不对……抑或只是巧合?
他打不定主意,彭士锦却已开口道:“你在这里。”
陆诲捏着汗巾的手悬在半空,也不知应是不应,正无措时就听彭士锦接道:“你要做我的教书先生,怎么不来见我?你不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先生。”
陆诲无法,悻悻然现出身形,见彭士锦眼神惊异,赶忙道:“少爷唤我何事?”
彭士锦抿着唇盯着他瞧,半晌才道:“你刚刚要做甚么?”
陆诲不解,挨近他身子问道:“少爷何意?”
彭士锦便有了几分恼意,挣扎着往后退去,嘴上凶道:“你是不是在摸……摸我……我面上有冷风拂过。”
闻言,陆诲更是惊诧,为何主公能觉出自己在旁?难道是魂线之故?可师父从未说起过魂线还有这般用处……
陆诲眼中闪过几分迷茫,叫彭士锦瞧在眼里便成了做贼心虚的铁证,他于是怒道:“你好不要脸,比话本里的狐狸精还不知羞!”
“……少爷不是不识字吗?怎么还看过话本?”陆诲不解。
彭士锦叫他看轻了去,挣动得愈加厉害,铁链一晃发出铮铮声响,几乎要盖过他童稚未改的声音:“我看不得还听不得麽?我是彭家的少爷,想听甚么就能听甚么!”
他一急,额面上又逼出汗来,陆诲怕他难受,便急忙应下:“少爷真是厉害,我都没有看过话本。”
“……你不是甚么都会吗?娘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连话本都没听过?”
陆诲有意与他亲近,见主公愿与自己说话便万分欣喜起来,可一扫过这铁链又觉不快,便同他道:“少爷,我将你这锁链摘了,再与你说话好不好?”
彭士锦眼中一亮,转而却沮丧道:“没用的,我不知拆过多少回,这东西是我爹娘弄的,找不着钥匙就解不开锁链。”
“少爷都说了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解个锁链还不容易吗?”陆诲笑了笑,只伸出二指在这玄铁链上轻轻一捏,这物件便同软面条般扯作了几段,陆诲小心翼翼地将彭士锦扶起,又问他,“少爷,你可难受?”
彭士锦得了自由,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计较腕上些许疼痛,他自榻上翻身站起,仰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陆诲,道:“你果然和那些江湖骗子不同。你有本事,我认你作先生。”
陆诲也是高兴,见他额上又冒汗珠,便手执汗巾为他拭汗。他动作轻柔,彭士锦竟也出乎意料地安静,等陆诲给自己擦完了汗才抬眼问道:“先生,你有甚么法子能救我?我离不开这铁链,你能放我一夜,可我发了病又要疼得死去活来。”
“我不会再让少爷疼的!”陆诲急道,“少爷的病需得慢慢治,可只要有我在,总能治好的。”
彭士锦往后退了一步,打量起眼前这人,开口又是冷漠:“说来说去,还不是没有办法能免这疼痛?你们总说有法子有法子,可受刀剐的是我,又不是你们!”
陆诲心疼不已,他稍稍俯身,两手轻轻落在主公肩侧,几近哀求道:“不会的,再也不会了,少爷你瞧——”
他将右手摊开,又扯过彭士锦右手,不由分说在其手心打下一道符咒。
彭士锦挣扎不过,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心多出一道辨不出字形的符箓,忽隐忽现,煞是唬人。
他正要细瞧,耳畔又听这人道:“少爷再疼的时候,便紧攥手心,此为‘同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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