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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封闭的魅影,一一应声而碎。

    明光刺破重云,金鳞堆叠,沾在铁甲上,摸来满手湿意。

    北境的雪化了,清溪一路蜿蜒南下,从此中原的土地,草长莺飞,杨柳遍地。

    烫金的赤色旗帜裹着西风遥遥向北,年轻将军披坚执锐,面色坚毅,他扬起令旗,悠长的鼓号即刻传遍鹤连港。

    帝江军主舰沉的沉,散的散,已经无法组织有效的炮火攻击,神策军靠着锁链钩住船艄攀上甲板,与帝江军厮杀在一处。

    许月落将令旗随手抛给周稷宁,等周稷宁反驳时人已经半个身子翻进了帝江军战舰,猛烈的海风时不时掀起浪潮,劈头浇下来,冲得血水到处都是,许月落像一块堤石,眉眼被水洗出见血封喉的锐气。

    最后一刀了。

    年轻将军立马山河,眉目冷冽,比一捧捧鲜血浇上去,浸出墨影的红衣要艳,比一道道断痕交错相叠,刻满半生刀光剑影的银甲更绝。

    她放任了酸痛麻痹自心口蔓延至肩臂指尖,仍没有收回她的剑。

    “回家吧。”

    年轻将军平和的语气像一曲故乡来的歌谣,马下密密匝匝围着的长枪宽刀的黑甲人神色惶惶。

    回头,帝王怒目,前瞰,将军低眉。

    “你们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死一样的静寂。

    星沈咬牙,忽而高声,“本将以身家性命允诺,今日缴械者,许再造良籍,归家食饮!”

    兵器重甲堕地声不断响起,有第一人就有无数人,他们在星沈的默许下露出布衣,冲出战场,像浪潮一样涌向来处。

    这一曲丢盔弃甲,名曰苍生疾苦。

    不断有木板石料坠地的闷声响在耳边,许月落晃了晃脑袋,往周边去看,遍地裹着余烬的残垣断壁,炽焰幽幽,映着穹幕,恍如星辰密布。

    他目光一定,注意到了被围在一众甲卫后的谭晟,眸底划过闪亮雪芒。

    “许月落呢?”

    “你想见他。” 唐星沈纵马往前,终于,她毫无阻碍的同帝王对望。

    明则又不答,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星沈看了他片刻,“他和你从始至终都不同,纵然面临同样的失去,也不会用杀戮来止心头的血,他比你高尚。你恨同安帝,杀仁泰帝,乃至想登基称帝,我都不觉得你错……”年轻将军顿了顿,眼底的悲悯抿出两分讽刺,“可你所图太大,绠短汲深,硬让人命填了这份空,即便是你的老师,也不能让天下人为他陪葬。”

    明则盯着她,忽而又笑了,“一路杀来,你们感受到我的痛了吗?”

    “明则,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们总有机会去实现我们的愿景,而你,再也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了。”

    枯骨万千游弋剑尖,得不到解脱的魂灵蜂拥而出,银白的寒气丝丝缕缕溢出剑身。

    许月落刀摁在谭晟颈间,刚添的刀口横截纵断,冒着血沫,新鲜的还散出热气,隐隐在他周身落成一道白雾,又被刺骨的海水兜头浇灭,冲刷过翻飞的皮肉,洗出深处的白骨,可他浑然不觉,一双琉璃眸中似有万千道重影,“我答应过故人,要以贼子血,祭旗。”

    长剑悬颈,赤血尚温,一捧西去,高高溅上赤金两色的旌旗,风舞帜摇,抖擞精神。

    湿透的衣袍被重甲裹着牢牢贴紧皮肉,风声簌簌,许月落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他木然地睁着眼睛,破烂的衣襟下自脖颈处漫出青色,不知是水还是汗湿的额发黏在脸上,玄甲破烂的像件蓑衣,凌乱挂着砍断的绳结、划烂的甲片,深浅不一,有几处已经露出被砍烂的墨蓝外袍下的软银丝。

    赢了么?

    他看那些用力的拥抱,那些激奋的振臂,那些晶亮的眼泪……

    赢了吧。

    年轻将军想松口气,被喉口的腥浓呛得腰酸,衣襟又洒上一片赤金,他拄着长枪,垂眸去摸索一样东西。

    鲜艳的红珠被缠到腕上,他慢慢折起脊背,阖眸将干裂潮热的唇凑上去,静静抵着。

    我能回家了。

    新历七年正月,前任西北都护顾劼牵头组建八方阁,建国黎,沿用新历纪年,废帝制,废陋习。

    新历八年正月,黎国军政统归八方阁,顾劼出任首任阁领,江裴、周稷宁、李晗、言午出任副阁领。

    新历八年五月,户政司下场整治国计,大力推动民间贸易,四境友邻陆续开道通商,士农工商之流分消没,农林司在八方阁支持下重新丈量全境土地,规划耕、林、草,渔等多种目土地。

    新历八年七月,八方阁颁造籍法,废旧籍良贱之分,统造良籍。

    新历八年九月,八方阁颁大黎律,修律、司律、执律各尽其责,互不相属。大黎律定,

    地方划分郡、州、县、乡四级,自乡级始设闻声台,前身绥麟司,民生众议,直达八方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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