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稷宁耳里,她脚心霎时激起一片刺骨的寒冽,指尖绞紧了手边的布料。
“稚实…”
星沈微怔,抬手拍了拍女子有些颤栗的背,口中一时却说不出话。
“稚实,我知道你也是我劝不住的人,可时光一晃而过,我仍然惦念着金陵,惦念着金陵的我们,铁马冰河,烈野金戈,在这一切的尽头,会有我们再把酒言欢的一日,是不是?”
星沈闭了闭眼,微微挣开一些,站定在周稷宁面前,双眸如同激流中埋定的锚,“是。”
周稷宁弯起眼睛,见星沈眸光乍柔,她扭过头,果然见许月落正往此处来。
“我陪陪子晔,你们先走吧。”她率先迈开步子。
片刻,周稷宁忍不住回望,许月落稳稳当当抱着妻子,青丝交缠,衣摆相贴,亲密无间。
她回了头,面上带着一抹笑,眼睛有些涩。
星沈夜半转醒,伸手摸向身侧,毫不意外一手冰凉,她睡意全无,裹了外衣起身寻人,她推开门,青年哪也没去,就静静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她,卸了甲,嶙峋肩胛振翅欲飞。
星沈咬住下唇,眼眶涌上热意,她抱膝坐到了他身边。
青年膝上摊开一叠纸片,有些已经泛黄的厉害,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星沈没有去动,轻轻伸手揽过了他的肩膀。
青年倚着她,肩膀忽然塌下去,他将那些信纸揽进怀里,双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淅淅沥沥滑落,渐渐传出难以压抑的低泣,带着他的肩背抽颤,似乎每出一声他的肺就要挤碎一点。
星沈别开脸,月光照着她颊上的泪痕。
星沈分神想起白日里顾劼同她说的话,她只是含糊其辞许月落夜里睡的不安稳,那位雷厉风行的都护大人便僵在原地,悲苦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顾劼说那日许月落本该直达樊城的,是接了前线总攻的战报,临时改道……他是去接你们回家的,他没想过会那样,所以他受不了……言聿从来不爱哭,金陵十数年,他不曾见他掉过一滴泪,走上这条路,这几年已流尽了一生的泪。
乱世之下,身似浮萍,命如草芥,舍去一身皮肉也在所不惜的少年却偏偏什么也挽回不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半晌,许月落直起腰,他的脖颈仍泛着红,哭湿的眼睫一簇簇黏在一起,瞳孔未褪尽水光,月亮一照,美玉裂如波纹。
星沈指尖触到他的脸颊,滚烫的。
她张口,吸了满腔暑气,柔软指腹划过眼睑,星沈方知她已落泪,她干脆凑近贴着他的额头,灼热鼻息交错间,星沈轻轻地恳求他,“留下来,好不好?”
许月落愕然,星沈仰头吻去他的泪珠,“很涩。”
“我不会走。”许月落摇头,眼睫缓缓颤动,掀起层层涟漪,终汇归于宁静。
“我只是……”
“只是辗转难寐,或夜半惊醒,憾意难平……”星沈说不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许月落伸出一只手从她后腰穿过扶在石沿上,供她倚靠,语气仍旧低落,像他潮湿黏结的睫羽,“这几年,我一直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什么人也看不见,更怕看见那些本该活的好好的人,一辈子那么长又那么短,我稍微一想就喘不上气……”
他垂着头,将嘴唇咬得发肿,“你说得对,我就是……遗憾,遗憾的心绪难平,阿沈,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还要做什么才能不牺牲那么多人?”
星沈靠着他,心中大恸,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他只是……太难过了,难过的装不下,睡不着,整个人快要当中裂开了,她捏着他的手指,静静想了一会,开口,“阿落,历代天骄如璀璨群星,为何只有你能走出今日这路,你心中有答案吗?”
许月落凝眸,一时划过万千思绪,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上星沈的小腹,感受着那里曾孕育着的生命的气息,半晌,他低声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星沈顿住,勾了勾唇,伸手揉开他的眉心,“我们小殿下啊,早慧明悟,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动,不为恶语所伤,一心一念黎民苍生,知其忧,解其困,殚精竭虑不能休,穷途末路不曾弃,是乾坤草木生养的小神仙。”
许月落忍无可忍抬手捏上她的脸颊,姑娘颊侧软肉被拢得鼓起来一小团,看上去多了几分稚气,许月落看得愣神,反应过来时星沈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他,甚至舒适地在他掌心挪了挪位置。
许月落没脾气,掌心轻轻贴了贴便顺着她的意思给人托着脑袋,他的语气平静轻柔,话里的意思却并非可有可无,“这条路,我不悔。”
星沈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叹口气,“非也,我今夜要留住的不是西境主帅,是傲娇恣肆的许月落。”
“落落,我敬你所能,爱你所不能。”
许月落心弦错衔一线,他眼前闪了闪,记忆忽然回到许久之前,那时还在金陵,宁潇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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