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苏渊已经在墙边守了小半个时辰,这几日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有医师赶来温州,他们下马便一头扎进眼前青色布幔围起的帐子,除了布药施粥几乎不踏出一步,唐星沈更是片刻未歇,一连几日送饭的将士告诉他,从未见到唐将军闭眼。
他难熬地揉揉眉心,玄渊十三万将士唤他统帅,可他眼下能做的只有守住一道门,还有暂且维护城中的秩序,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因为每天死的人越来越多,城中有一处火永远燃着,那些生前受尽了折磨的人甚至不能留下完整的尸身……也许不需要明则,再多一天,或者半天,他们就要受不了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惧而崩溃…而他,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哀伤而痛苦的眼睛。
“将军!”
苏渊眼皮一颤,停在他身前的青年跑得面皮涨红,撑着双膝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苏渊将他捞起来,把住他的肩膀,“慢慢说,说清楚。”
“府衙……灾民暴动,已经打伤我们十几个人了……他们,他们还抬来了几桶血,泼在我们身上……”
苏渊忽然察觉掌心有些粘腻,他僵硬地垂首,指尖猩红正顺着沙石磨开的细碎伤口往里渗,他猛地搡开面前人,厉声道,“离我远点,告诉府衙已经沾血的兄弟,来闹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控制起来……不要下死手。”
青年被他推倒在地,愣了愣,很快爬起来往回跑,苏渊想起什么要喊住他,星沈却已经听到动静掀开帐子走了出来,姑娘眼下一片明显的青黑,瞳孔不再亮的生光,更像撒了白灰的水面,却仍旧清醒敏锐。
她盯着他藏在身后的半边胳膊,语气很平静,平静的有些意懒,“给你的解毒丹呢?”
“分给灾民了。”
星沈点点头,忽然大步向他走来,苏渊下意识往后退,却被她的动作惊得愣在原地,眼前银光一闪,姑娘掌心皮肉绽开,猩红的血液迎风飘出一道摇摇欲坠的线,她强硬地抓着他的手掌与她的伤口相贴,相融的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砸在沙地里激起他一阵颤栗。
星沈顺手将一段白布撕成两截,一半抓在手里,另一半胡乱塞进苏渊怀里,等她叼着布条打好结,发现苏渊仍在发愣,只好出声提醒他,“还要我帮你包扎吗?”
苏渊如梦方醒,涨红了脸,“不必劳烦将军。”
星沈示意他边走边说,“我服用过许多解毒丹,血里也带了解毒丹的药效,现在没有足够的药材和时间炼制解毒丹,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你是玄渊统帅,眼下时局离不开你,明白吗?”
苏渊紧跟在她身侧,“我明白。”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苏渊忽然停住脚步,星沈只好停下来注视他,青年瞳孔微扩,眉头紧紧蹙起,神情严肃无比,“将军,苏渊愿以全部起誓,绝不将这件事告知他人,违之必将战败而死。”
星沈有些错愕,原本被抢白的话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换了种语气吐出来,“没这么糟糕渊渟,我只是不想主帅知道,他忌讳我以自损的方式救人,但你我明白,我们别无选择。”
苏渊微怔,忽然拦住她,“将军,”青年神情肃然,“你方才说时局离不开我,那就由我去处理,疫病事宜我帮不上忙,但疫病之外的事绝不会再让你烦心。”
星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渊在半路上随便抓了个将士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向府衙赶去,他到时眼前仍是一片混乱,灾民人数太多,聚在一起起码有两百人,玄渊将士大多守在城门,没有他的军令绝不会动一步,更何况他们下手时顾忌重重,因此一时间根本无法平乱。
灾民状若癫狂,已经被尖锐的对峙和滚烫的猩红刺激的丧失理智,身上污迹斑斑的玄渊将士以盾抵挡在前,苦苦支撑,将稍干净些的围在身后,却无法拦住从缝隙里伸出来仿佛无孔不入的抓烂他们皮肉的手,苏渊眼底积淤血影,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哭闹叫唤的人群,慢慢抽出一支箭,搭上弦,拉满弓。
破风声,弓弦铮铮。
鸣镝示警,三矢杀人,苏渊指尖搭着第二矢。
人群辟开一条道,鸦雀无声。
他踏上石阶,转过身迎着一道道目光,方才沸腾的怒意消散,苏渊忽然感到悲凉,他舔了舔唇,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温州聚集了所有勇敢高尚的医师,她们在青帐昼夜不分寻找可以医治你们的解药,所有患病者皆被接纳于赤帐、白帐,城中一日四次有人施粥施药,不取分文。我知道你们害怕,同样知道这该死的灾难不是你们应该承受的……”
他用力地喘口气,尽力使自己平静,“我是玄渊主帅,世世代代承担守护东北的责任,旁人做的如何已成过去,但我苏渊,”他停下来,赤红的双眸掠过人群,沉沉如山,“我敢以性命立誓,就算东北的天要塌也得先砸死我!我将医师带来温州,将吃食带来温州,离开温州,又要重新过上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是谁,怂恿你们这么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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