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纪记录背面
纸张上有几处细微的凹陷,像是被指甲反复掐过的痕迹。
档案里夹着份泛黄的心理评估报告:
“患者表现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
——梦游时反复前往象征性安全场所(如:上锁的天台)。
——对特定日期产生病理性记忆闪回。
——在提及‘江知野’三字时瞳孔明显收缩。”
建议栏被黑色马克笔粗暴涂掉,但紫外线灯下仍可辨认:
“立即终止高压管控,否则可能引发——”
最后两个字被完全销毁,只留下纸张纤维被笔尖戳破的痕迹。
沈严办公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条纹,像监狱栅栏投下的阴影。沈昭白把医疗记录摊在办公桌上——每张都记录着江知野这三年的伤:
2009.3.14 左侧第五肋骨骨裂(备注:监护人拒绝签字)。
2009.7.22 右手掌贯穿伤(备注:患者自述“玻璃划伤”)。
2010.9.1 新增:后颈二度烫伤(形状:直径1.5c圆形)。
“为什么?”她声音很轻,手指按在最后那张X光片上——江知野左手小指骨折的影像,日期正是她被送走的那天。
沈严的钢笔尖在“不予采纳”的印章上顿了顿:“……你当时需要治疗。”
“……那这些呢?”沈昭白掀开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内侧的疤痕,排列得如同日历标记,“……也是治疗?”
钢笔突然折断,墨水溅在父亲整洁的西装上,像一串终于显形的血滴。
折断的钢笔漏出的墨水在实木办公桌上蜿蜒,形成奇特的河流图案。沈昭白注视着这滴扩散的蓝黑色,突然想起初三的雨天,她和江知野用钢笔在积水里画过的地图——那些虚构的逃亡路线最终都被雨水冲散,如今却在这滩墨迹中重现。墨水漫过父亲的文件,洇湿了“优秀教师表彰决定”的字样,如同一条终于决堤的暗河。她伸手蘸取一点,在自己左手腕的疤痕旁画了颗星星——和天台铁门上的一模一样。墨迹在旧伤上微微晕开,像是伤痕终于有了倾诉的出口。父亲的手突然悬在半空,袖口的铂金袖扣反着冷光,倒映出她手腕上那颗歪斜的星星,和十五岁那年如出一辙。
天台的铁门发出熟悉的呻吟。江知野用打火机点燃评估报告时,火光在他睫毛上跳动,将那道眉骨疤痕映成琥珀色。纸张蜷曲的边缘浮现出被涂改的文字:
“可能引发自毁倾向与——”
最后两个字终于显形:
“纵火癖倾向”。
沈昭白笑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两张照片——毕业典礼上被撕下的合影。火焰吞没他们十五岁的笑脸时,江知野突然抓住她的手:
“看。”
灰烬中有一点金光闪烁。那是当年他们用图钉在铁门上刻的星星,此刻正从燃烧的照片里重生,像从余烬中升起的晨星。
燃烧的照片蜷曲成灰蝴蝶的形状,在即将熄灭的火光中,突然迸出几点金箔般的闪光。
沈昭白伸手拨开灰烬,发现那是当年贴在照片背后的许愿签——初中毕业时同学们互相写下的祝福。她的那张已经碳化,但江知野写的那张却因夹在双层相纸间得以留存。金粉写就的字迹在余热中微微发亮:“愿你的白昼比我的黑夜长1.618倍”。这个黄金比例的数字让她突然哽咽,因为此刻她才明白,当年那个数学不及格的少年,是如何笨拙地将最美好的祝福折算成精确的数学语言。
一阵穿堂风掠过,带着金粉的灰烬盘旋上升,在锅炉房的天窗下形成转瞬即逝的星璇,宛如一场微型超新星爆发。
沈昭白在新的违纪单背面写道:
“真正原因:保护江知野不被世界销毁。”
午夜的图书馆像一座水下城堡,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书架间投下幽蓝的波纹。沈昭白将夹着纸条的《呼啸山庄》放回原位时,书架上突然传来轻微的“嗒”声——是江知野的摩托车钥匙从口袋滑落,掉在那本《拜伦诗选》上。旁边放着那枚从灰烬里捡出来的、带着灼痕的图钉。
钥匙扣挂着一块残缺的电路板,上面焊接着微型LED灯,此刻正以每分钟17次的频率闪烁。这是他们初中科技课的失败作品,本该是星空灯,却只能发出单调的红光。如今这缕微弱的光晕染在诗集的扉页,恰好照亮那句“她走在美的光彩中”,而下一页被撕去的诗行,正是当年江知野抄给她的“我将永远是你的,即使世界把我们遗忘”。
书架突然震颤,那盏失败的小灯突然改变了频率,开始不规则地闪烁,像终于接收到来自宇宙深处的回应。
图书馆的钟敲响十二下时,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这是他们新的暗号,比俄语单词更响亮,比棉芯结更烫人。
晨光终于漫过教务处斑驳的窗棂,将违纪单上的字迹照得透明。沈昭白站在光里,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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