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望着那食盒,心中一阵怒意横生,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
只因那陈松所言甚假!
她方才瞥见小青托住那食屉时,食屉底下已粘了几粒米渍。
且食屉一般是名贵漆器所作,颜色本就水亮,大晌午日光一照,食屉边檐便闪着几个油亮水滑的指印。
这明显就是他们吃剩下的,是陈松拿回家饲犬用的残羹冷炙,哪里是给人吃的?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拿这些东西敷衍她?
沈稚渺越想越气恼,心中闷堵,很不是滋味。
数十年以来,她甚少下山。
一年到头,也只有三两次机会入宫饮宴。这些未见过她的人便以为她久居山寺,以为她像那山中未经风雨的娇花,懵懂不经事,或许性子里还沾染了些许佛性,便想用那等顽劣手段企图敷衍她。
可她这些年却因无人管束,无人看顾,却是过得极为潇洒恣意,她清楚自己的心性丝毫不娴静,更不柔婉,她刁蛮,倨傲且叛逆。
她便是那山间野蛮生长的狼毒花,是那山中大王,她的脊柱已牢牢地扎根于那坚土中,风雨不可摧折。
这些人想辱她,没门。
想罢,她站起身,用瘦弱的身影挡在宋拾薪身前,双眸炯炯,定定望着眼前几人。
“各位郎君烦请将食盒收回去,本郡主以及宋小将军吃惯了粗茶淡饭,吃不了这些名贵东西。”在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的声音骤然加重,似多了几分深意。
小青十分有眼力,听她回绝,便将那食盒迅速还与陈松。
几人面面相觑,却无论如何都寻不到机会再送给她二人,便兴致缺缺地各自离去了。
目送这些纨绔走入学宫内,沈稚渺松了口气,又抬眸望向宋拾薪:“这些人欺人太甚,十九斋堂已容不下你了,你日后便随我一同到第二斋堂念书罢。”
宋拾薪有些意外。
然而沈稚渺为了让自己的话语少些目的性,语气不由得变得诚恳且平和:“其实今日并非真正入学,只是先跟几位斋堂的夫子祭酒打个照面,认识一下罢了,最终如何须看祭酒安排,你倘若想换,没有关系的。”
少年看着她,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他张了张口,似是想应下,最后却仍摇摇首:“听闻斋堂之分配需寻数位与学生相熟之人,按其学识与品德分配,宋某身在域外数十年,杀人无数,且学识浅薄,万不能高攀。”
沈稚渺沉吟片刻,眸底蕴了几分不高兴。
这呆子还真不好说话!
“倘若郡主赏识宋某,想与宋某交谈,你我亦可在散学时分,来此棠树下相谈片刻。”
适逢秋风高爽,宋拾薪站在距离她数步的距离,孑然而立。
那一头微蜷的墨发丝丝缕缕顺着风向飞扬而起,眼前的少年正用那只澄明似琉璃般的琥珀瞳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她。
沈稚渺总觉得他的目光太热切,热切到直望入她的心底,令她原本沉静的心底开始紧密地敲锣打鼓。
不远处的几位少年正勾肩搭背,喧喧闹闹地朝学宫内走去,而他与她却相对无言。
见沈稚渺不说话,宋拾薪又道:“郡主真是应天府中难得一见的好人,愿意替宋某这样的罪臣出头。”
沈稚渺微愣,下意识以为他只是客套客套,然而他竟那般认真地望着她,语气诚恳不似作假,令人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真是这样想的。
沈稚渺站在树下思索了半日,半晌低低笑了一声,指尖撩起鬓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你真觉得我是好人呀?”
她说罢,便敛了笑,又朝他望去一眼:“可是那日,你分明都看见了,不是么?”
她连跪香都不愿意跪,便是今日的接近亦怀揣着母亲想要将他挫骨扬灰的心思,如何能说得上是好人呢?
再说了,像她这样的天家的子女,自诞生那一刻起,便已站在无数人难以启达的高位。
这样的高位,这般宏伟的庙宇殿堂,往往是伴随着暗处无数的风和雨,无数默默无名的尸首与金粉银屑堆砌而来的,表面金光灿烂,暗处的悬梁却早已阴湿腐烂,时而渗透出些许血肉的腥臭味。
可是少年却依旧那样望着她,用那纯粹的,毫无恶意的眼神望着她,眸底蕴着她看不懂的坚毅。
沈稚渺实在是讨厌他这样,心里总觉得此人甚傻,无法深交,然而她才想开口,不远处便响起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学宫内开始敲钟,他们没有时间继续交谈了。
少年没再开口,只乌睫稍颤,略点了点头,道了声确是看见了,而后便向她告辞,迈步往学宫里走去。
沈稚渺蹙着眉,紧紧攥住衣袖,怅惘地瞧着他的背影,如同吃了一嘴苍蝇。
宋拾薪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十分冷淡,却也不热情,叫人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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